每年六月,在印度東北部哈扎里巴格的部落村莊,每當大雨來襲都會沖走裝飾在泥屋牆壁上的本地Khovar(洞房)圖案。在傳統習俗中,這些「洞房」梳妝畫是由已婚婦女完成的。一旦表層的白色高嶺土被沖刷掉,下面的黑錳就會裸露出來。轉瞬即逝的性質使它們更加珍貴。
我們本篇文章敘述的女主人公是這些生活在哈扎里巴格的森林和肥沃鄉村中的數百個部落村莊的已婚婦女。哈扎里巴格是新的賈坎德邦(印地語中的森林之地)的一部分。我們故事的主人公是布魯·伊瑪目,一位中年學者,他倡導婦女的藝術,並為保護她們的村莊免受露天採礦和森林砍伐的威脅而奔走。
「1992年夏天,我和我的女兒Juliet和Cherry一起開車上了伊斯科高原上一座森林密布的陡峭山坡的邊緣,」布魯回憶說:「我在茂密的叢林中找不到路,只能走出去尋找一條通往大道的路。突然我透過樹林,看到一排奔跑的動物和巨大的鳥。」這是布魯第一次接觸到梳妝畫。
「我站了一會兒,徹底呆住了。」他繼續說:「我第一次看到科瓦爾藝術在自然環境中非常強大的梳狀切割視覺圖像。」他記得,描繪的是當地的動物和鳥類,包括犀牛和孟加拉花鳥,這兩種動物恐怕在該地區已經滅絕了。
布魯和他的女兒們參觀了一位名叫普特利·甘朱的「身材嬌小、體態輕盈的年輕藝術家」,在她家的牆上創作的精彩的梳妝畫,以慶祝她即將到來的(第二次)婚姻。他們去見了這個女人,她在自己家的內屋和院子裡畫上了巨大的魚、蛇和牛。「她精心裝飾了每一寸牆面。」布魯說。
普特利正在用黑白兩色裝飾她的房子,作為洞房傳統的一部分。在這個部落中結婚要支付嫁妝,新郎要在妻子的房子裡度過他的新婚之夜。只有已婚婦女,即以印度母神的名字命名的Devi,才被允許繪製與婚姻有關的儀式性的、歷史悠久的圖畫。
布魯最初看到這些壁畫是在伊斯科的一座陡峭的山坡邊緣,這一事實證實了他的猜想,即這些壁畫在題材和風格上是附近充滿重要史前藝術的古代岩石遺址的延續。大多數現代女性會模仿她們在印度的古老表親,她們面對粗糙的泥屋,四處尋找像樣的抹灰工,最終決定捲起袖子自己動手。她們修理牆壁,用泥漿光滑地塗抹牆面。待泥漿乾燥後,用黑土覆蓋,以重疊的半圓方式塗抹。當黑土乾燥後,再在上面塗上一層亮白或普通的黃土或奶油泥。趁著這層土還潮濕,用一把破梳子或用手指切開它。這樣就可以看到明亮的表層下的黑色面然後迅速勾勒出叢林植物、花朵、蛇和鳥的輪廓,形成一個光亮的遊行隊伍。從風格上看,這件作品讓人聯想到古希臘陶器上的剪影,儘管它更簡單、更隨性。
布魯這樣描述另一種牆面藝術,即Sohrai,它是由婦女完成的,以慶祝收穫季節,即10月和11月之間水稻的成熟。Sohrai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該地區農業的開端,其名稱來自一個古老的詞,soro,意思是「用棍子趕路」(即放牛)。
與黑白相間的Khovar相比,Sohrai的特點是豐富的秋季色調,即土黃色和紅色。牆面上的昆蟲、鳥、馬、樹葉形狀和森林之神濕婆(Shiva)以樹的形式蠕動著,顯得華麗而有趣。
令人驚訝的是,在一種最多持續一年的藝術形式中,竟然需要如此多的辛勤工作和技能。1993年,為了捕捉Sohrai和Khovar藝術的一些短暫的魅力和光彩,在澳大利亞政府兩年的資助下,布魯幫助並召集了部落婦女藝術家集體。村裡的婦女們得到了可以畫出自己設計的紙張。她們需要時間和實踐來學習如何使巨大的牆面圖像適合傳統繪畫的空間。一位專業畫家建議布魯:「千萬不要在邊上加邊框,這樣會影響效果。也不要對顛倒的圖像妄自評論。」在村子裡,小姑娘們從她們的母親那裡學習,母親在泥地上作畫來示範。偶爾她們看到的可能是錯誤的方向。出售婦女紙上作品的錢使她們能夠繼續在牆上創作,而不是靠做苦力賺取工資。布魯指出,「在像澳大利亞這樣的國家,博物館正在為就地保護文化而不是將其博物館化而奮鬥。在被太陽或雨水磨掉之前,留在牆上的原始圖像只有短短几個月,這是這些村莊的Khovar和Sohrai壁畫的真正優勢。」
在現代社會,藝術往往被視為一種投資,會在幾輩子的時間裡不斷增值,看著這些印度村莊的牆壁,令人耳目一新,它們被反覆裝飾,承載了歡樂、歷史感和愛,而且沒有考慮經濟利益或壽命。
文 Article / 莉安·娜普利 Leana Pooley
圖 Pictures / 戴迪·馮·舍文 Deidi von Schaewen
編譯 / 劉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