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近30年,他是一個時代

2022-07-08   24樓影院

原標題:神探近30年,他是一個時代

01

神探近30年,他是一個時代

在今天,談論《神探大戰》和導演韋家輝,需要先長舒一口氣。蓋因為,2022年的《神探大戰》,並不是獨立存在的。

在這部戲的背後,圍繞著「神探」,劉青雲,韋家輝,有一段漫長的老故事。

至少港片的影迷會有默契,只需要看到片名,就立刻想起,和它有聯繫的另外兩部:1995年的《無味神探》與2007年的《神探》。

從1995年到2022年的,近30年的歷史,串起這一切的人物,是劉青雲、韋家輝、杜琪峰……以及一個略顯陌生的名字:銀河映像

港片影迷當然知道,「銀河映像」意味著什麼。這個1996年橫空出世的電影公司,成為了港片衰落時代的大背景下,最亮的一抹閃電——有趣的是,銀河映像的logo即是一抹滑過的閃電。

這個以杜琪峰和韋家輝,作為核心的創作團隊,一氣拍攝了《一個字頭的誕生》《暗花》《槍火》《暗戰》《PTU》兩部《黑社會》……

他們成為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常客,亦成為香港電影失落時代的中流砥柱,更重要的是,他們也被認為是香港電影的創作火種,有著超越作品本身的意義。

在1995年,在商業類型片上,起起伏伏的導演杜琪峰,正淪入創作上的瓶頸。與杜琪峰同出TVB的韋家輝,給他的創作鼓勵是「要做原創性的電影,不跟任何的潮流去做電影。」

杜琪峰拍出了《無味神探》,並在其後與韋家輝合力,組織一波香港創作人,成立了銀河映像。就如韋生所言,原創性的電影,是這個團隊的生命力來源。

在今時回看《無味神探》,它依然有著歷久彌新的鮮活趣味。在影片中,一位失意的警察,失去了味覺,也失去了生活的熱情——這與戲外的杜琪峰、韋家輝們,在創作上的困頓和反省,形成了有趣的互照。

無味的神探,在經歷了驚險的故事後,找回了人生的意義。在影片的結尾,「劇終」兩字後的後面,是幸福的劉青雲(扮演神探),與他的愛人和孩子在一起。

而到2007年的《神探》,故事則走向了另外的局面。「神探」並未過上幸福的生活,而是如癲佬一般,精於人性陰暗面的探索,卻與人間格格不入。

在這部戲的結尾,是滅口之後的倖存者,在研究「如何擺槍」,期待編制完美謊言,逃出生天。

從「找到出路」,到「淪入死局」,這不只發生在前兩部《神探》里。在某種意義上,這又何嘗不是在戲外,香港電影一步步沉淪的寫照。

02

韋家輝其人

對內地觀眾而言,韋家輝更像是「上一個年代」的人物。

他曾是TVB的金牌監製,主導創作的《義不容情》《大時代》《馬場大亨》等,時至今日仍被當作TVB的巔峰作品。

《大時代》

他也是金牌編劇,銀河映像時代的作品,要麼出自他手,要麼出自於他的徒弟夥伴們。在當年銀河映像的編劇推崇集體創作,而在編劇們所在的銀河創作組,韋家輝是無可爭議的主腦。

作為導演的韋家輝,則呈現出香港導演的兩面性。一方面,他有《和平飯店》《一個字頭的誕生》《再生號》這樣的風格之作;另一面,則是《鬼馬狂想曲》《最愛女人購物狂》之類純粹的商業喜劇片。

《鬼馬狂想曲》

他的風格陰鬱、黑色、荒誕、天馬行空,你很難否認他的才華,但也很難以平常口味去看待。影迷自然管他叫作「天才」、「鬼才」,而評論者則不客氣地指出,他就是愛「走偏鋒」,就是愛「不正常」嘛。

在韋家輝編導的作品裡,宿命論是一貫的主題。早年的《誓不低頭》談「因果」;《大時代》談「宿命」;《大隻佬》里的張柏芝「唯有業隨身」;《再生號》則用複雜的故事,談論燒腦的「輪迴」和「放下」。

事實上,戲外的韋家輝本人,並不是信徒,他只是喜歡「宿命因果」的主題。這一點不只是在韋家輝自己的作品裡,實際銀河映像的作品裡,或多或少總有一些影子。

03

回到《神探大戰》

神探是穿越了近30年的角色,韋家輝有宿命論的創作偏好,在這兩個背景下,更容易進入《神探大戰》的故事。

劉青雲扮演的神探,與2007年的《神探》略有繼承關係。這位難以分辨現實和幻想的警探,能看到人們看不到的「怪物」,而常被當作「癲佬」和「天才」。

「癲佬」的部分,是他難以融入社會身份,在《神探》里,神探陳桂彬會割下左耳給退休的上司,而在《神探大戰》里,神探李俊則被逐出警隊,流落到街頭生存。

「天才」的部分則是相通的,陳桂彬能看到他人心裡的鬼,而李俊能看到怪物。他兩能看到人們表面下的人性,不管是邪惡的、貪婪的、暴力的、懦弱的。

在新故事裡,韋家輝給「神探」兩個身份,一個自然是劉青雲扮演的神探本人,另一個則是利用神探的案件信息,發動暴力私刑的組織。

兩條線索,你追我趕的尋找真相,韋家輝簡化了故事,居然是類型片的做法。

這使得《神探大戰》並不燒腦,它的主線是精鍊的辦案。「神探組織」以復仇為名,行暴力之實,而神探李俊則沉迷於探尋真相,找到罪惡者隱藏在表面下的怪物。

韋家輝顯然是有意為之,在《神探大戰》的故事裡,簡直看不到城市和法治,街頭槍戰,港口爆炸,場面是極端暴力化的。

這提供了超越前作的娛樂性,但也把創作上的主題,藏得很深。在影片的結尾,魔警,屠夫死掉了,而他的孩子出生了。

一個怪物的死掉和他孩子的出生,韋家輝並未在輪迴上下力氣,而是談到了黑暗,暴露了罪惡,卻又留下光明的尾巴。

說到底,這居然是個突破輪迴,心向光明的故事。

在片中,李俊一直神叨叨念著德語,大意是與怪物搏鬥,小心自己成為怪物——這並不是新奇的主題,無非是凝視深淵的人,最終也可能會被深淵吞噬。

宿命感的來由,是正義者凝視罪惡,但最後成為了罪惡的一部分,成為了某種輪迴,好似被註定的事。

在《神探》的故事裡,陳桂彬向俄人開槍,執行了死刑。他的立場是「我也是人,為什麼要有分別?」

在15年後,韋家輝才修正了立場,在娛樂性十足的類型片下,打破了被註定的宿命:我到底是人,不是怪物,也不想淪為怪物,這就是分別。

在看《神探大戰》的過程中,這種與前作的呼應,是無法被忽視的。儘管韋家輝用類型片做了層層隔裹,讓故事展現出新的模樣,但底色卻像是問答。

1995年的神探,在找尋人生的意義,2007年神探,是癲佬也是天才,最終淪入因果。而到2022年的今天,在爽利的槍戰片下,韋家輝給出了新答案:神探不是神,只是探,他沒淪為怪物,而是找回探的身份。

這身份是什麼?無非是初始的正義,面向黑暗,卻心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