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連他也有失手的時候

2022-07-14   24樓影院

原標題:哎,連他也有失手的時候

導演 是枝裕和的新作《掮客》一直備受關注,除了導演本身強大的號召力外,演員陣容也很亮眼,有大家熟知的宋康昊、姜棟元、裴斗娜、李知恩等人,其中宋康昊還憑藉本片拿到了坎城主競賽單元最佳男演員獎。

這部電影圍繞賣嬰掮客、賣淫女、嬰兒、警察來構成故事,大家都在期待,這將是韓國版的《小偷家族》。影片大範圍傳播後,評價卻不太好,儘管是枝裕和編導時,確實按照以往溫情舒緩的節奏來講述故事, 掮客、賣淫女、孤兒等各個帶著悲苦前史的人物組成臨時家族,為著考驗人性的目標共同前行,歷經一段旅程,療愈各自心頭創傷。

這種對 家庭結構的探討,對道德困境的描摹,是枝裕和素來擅長的。 但《掮客》實際呈現效果卻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觀影感受總在熟悉和走樣間徘徊。

其實《掮客》這個題材本身已提供值得探討的空間,把拆分出先天血緣後天陪伴,描述組隊式家庭情感生成的過程,這與他的前作《小偷家族》有異曲同工之處。

但故事難點也很明顯,人口買賣屬於犯罪,如何通過影像實踐,既保留道德訴求,又能深刻闡述買賣雙方的人性多面體,前者是影片基礎調性,後者是影像本身,似乎理論上這也是最能為人接受,並且觸動人心的表現原理。

儘管從《無人知曉》到《小偷家族》的故事,都基於道德是非之地,但主要是單面觀察,聚焦邊緣化群體。而《掮客》則嘗試更多視角,視角用來分擔觀點,每個角色都圍繞買賣嬰孩這件事,表達各自的話語。

掮客光看錢已能做這場生意,但如果賦予自己使命,高舉拯救旗幟,更能心安理得的賣棄嬰,因為這就從單純交易上升到救贖層面,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表面上已成為了復合型事件。

李知恩飾演的生母素英拋棄孩子後內心不安,但又無力堅決要回孩子獨自撫養,最後選擇親自把關選擇買家父母。這看起來是對 孩子的關愛,實則是精心炮製的推卸責任。挑選條件更為優渥的父母無可厚非,但說一千道一萬,最後還得落腳到金錢交易上,這就會讓先前的條件顯得輕盈,至少真誠會大打折扣。

導演 是枝裕和也無法迴避這個最尖銳的衝突,於是在影片里反覆質問,但誰都清楚,這是一團纏繞住的虛線,只能弄清有幾種顏色,卻無處下手,更不可能解得開。

裴斗娜等人飾演的警方對賣嬰這事態度堅決,不養就別生,從源頭杜絕這類事件發生。然而人並非機器,生活也不是執行二進位命令,所以事情一再重演,過去有過,以後也還會有。

於是這種觀點在影片里定位就有些尷尬了,不說是沒有態度,說了又徒增抱怨。所以導演引出第二個思考,來沖淡「不養就別生」在影片中的尷尬,這其實才是他想表達的,反思誘導犯罪的警方在嬰孩交易中擔任的角色,以正義之名,卻促成了不法交易。

《掮客》故事重心不在講述抓捕或犯罪,掮客帶著生母找買家更像旅行,多是明亮色調,臨時家族也在遊樂過程中,消解了彼此心結。

而警方緊隨其後倒像個觀眾,見證他們的行為,評論他們的做法,看不下去了就找到生母表明態度大吵一架,也不知道是否對電影與觀眾的關係有所隱喻。

《掮客》姿態有些彆扭,語言是不可忽視的問題。是枝裕和身兼編導,創作能力很強,但作為日本人,創作時腦海里必定是以日語定調,故事邏輯,人物行為以及台詞書寫,都是按照母語慣性創作。

語言決定普遍性格,而影視化過程,本身就是發掘展現各民族個性的過程。於是《掮客》更像日本思維主導下,移植故事模型後的韓國電影。

其外在表現形式,即影像塑造過程,著重依靠韓國團隊。韓國演員群作為畫面主體,演繹著他們民族的調性。而拍過《燃燒》《寄生蟲》的攝影師,也為《掮客》編織了包裝盒。

來自日本的是枝裕和統領這條船,同時擔任導演、編劇和剪輯,於是不管這部影片穿著什麼樣的韓國服飾,其實裡面的骨肉,還是搭建在他這些年觀察日本生活的經驗之上的。所以整個影片如果改用日語對白,觀感或許會順暢許多。

語言除了表達民族特性,還影響表演方式。日本電影尤其注重獨白延宕,經常看見日本演員表演碎碎念,是枝裕和也習慣給出這類鏡頭,但這次平行挪動,獨白效果 似乎就變弱了。比如《掮客》里裴斗娜的獨白戲,缺少日語無實義的尾音,而鏡頭卻在等待延宕,於是台詞接中斷而陷入沉默,本該保持的情緒立馬被斬斷。

《掮客》仿佛一部翻譯影片,而且是製作層面的翻譯。畢竟跨語種寫作極其困難,母語學習是一輩子的事。如果好運碰到擅長的語境,當然也能拍出佳作,不過更多則是遺憾。

所以《掮客》是一部有缺憾的作品,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繼續期待是枝裕和的作品,他獨特的敘事節奏與人文關照,永遠吸引影迷。只是下一部,還請回歸日語語境,做回那個遊刃有餘的是枝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