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和歷代最顯著的差異在於對債務的創造性利用,尤其是在美國內戰之後。就企業或大宗層面而言,人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債務退避三舍,而是將其視為獲得盈利的另一利器。基於製造業和海外貿易的資本主義朝著金融資本主義的方向迅速發展,較之以前,它更加依賴債務。
19世紀的華爾街清楚地顯示了個人債務和大宗貿易債務之間的巨大差異。尤其是內戰之後,搶占和爭奪股票市場的競爭越發激烈,絕大多數情況下,在金錢市場中獲得資金是成敗的關鍵。控制信貸機制是將債務變成武器的重要措施。
自證券交易誕生之日起,保證金交易制度就制定了,賒帳購買證券已是通行做法。投機者按照實際價格的很小比例支付保證金,即可購買某公司的股份。貸方非常樂意支付現金,因為他們獲得的利息將遠遠超過日常放貸。有些中西部州發現,由於無法將資本從紐約的金錢市場中吸引過來,因此要想吸引紐約的貸方和投資者異常困難。
從1830年到內戰爆發之前的這段時間,美國金錢市場利率經常會超過絕大多數州制定的重利上限,往往會達到5%~18%的額度,最常見的是低於10%。高額利率能夠吸引貸方放貸給股票市場的投機商。
這讓《重利法》的反對者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他們宣稱人為操縱的低利率將使資金轉入風險更高的放貸領域。這種觀點先前就有,然而潛在回報還是讓不少貸方不顧一切衝進了19世紀的牛市和熊市。除此之外,很多股票市場的操作者都是名聲在外的投機者,而在那個年代,名聲對放貸至關重要。
其中一種股市操作盈利頗豐,那就是將股票出借給看跌的市場操作者,他們會將股票賣空,再借錢以更低的價格支付(購買)股票。另外,出借者也會出借給看漲的人,他們賒帳購買,等待股票價格上漲。不過對於不精此道的觀察者而言,股價看跌還是看漲很難把握。成功完成一隻或多隻股價看跌的操作,唯一的障礙就是能借來多少錢以支付空頭。如果現金不足,導致無法支付空頭,市場將會出現混亂。
倫敦《泰晤士報》解讀了其中一種操作,以此來警告英國投資者遠離紐約證券市場。文中提到:「上周紐約大陪審團起訴各類華爾街經紀人和放貸者,他們違反《重利法》,收取利率高於法定7%的上限。放貸者已被逮捕,還被告上了法庭,眾人無不感慨,紐約大陪審團突然奇蹟般說起倫理道德來。」
可是倫理道德是無蹤無影的。這次逮捕的起因是股市看漲一方指控看跌一方,認為後者為空頭頭寸以高額利率借錢,雖然保住了自己,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報道總結道:「因此,大陪審團哪裡可算是法治,同理,華爾街的投機商和操作也算不上是高效。」
華爾街對《重利法》的存在視若無睹,因為這些法律壓根兒是在妨礙他們賺錢。華爾街的老油條亨利·克魯斯(Henry Clews)早在1888年就說過:「原因很簡單,這些法律在現實中一無是處,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避開這些法律的手段多如牛毛,現實社會中幾乎沒有什麼能給利率一個限定,除了貸方的良心,可這玩意兒往往是變幻莫測的。」
銀行家們掌控著金錢市場,很大程度上也控制著股票市場的操作。如果股票看漲派能搶奪股票看跌派的保證金,那麼空頭交易就會流產,股票看跌派就一敗塗地。只要看漲派控制資金不流入金錢市場,他們就能得償所願。
顯然,時機一變就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因為這一過程的關鍵是拆款。19世紀看漲看跌之爭充斥著這樣的故事,而借入資金則是市場操作的核心。未來一個世紀還會看到更多對借入資金的創造性使用。
高額市場利率將錢從小額借方那裡吸走了。美國內戰之後,小額借方沒有多餘的可貸款資金。那些需要低於50美元消費貸款的人能找到其他渠道,不過利率普遍偏高。
美、英兩國皆是如此。消費貸款能讓人安度一段日子,直至下一個還款日。至於個人購買大量商品和服務從而通過消費刺激經濟的現代觀念,在當時尚未進入經濟理論。那一時期,消費還是為了維持生計,而不是出於享受。
素材來源:《借錢:利息、債務和資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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