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船上班,槳板聚會……河流可以跟人多親密?

2022-09-28     松果生活

原標題:划船上班,槳板聚會……河流可以跟人多親密?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疫情限制出行疊加天氣炎熱,讓在剛剛過去的夏天裡,北京市內河道中的水上活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踴躍程度。傳統的游泳項目自不必說,有人在護城河裡划船上班,也有人在亮馬河裡搞起了槳板的聚會。這些現象背後,隱含了一座城市對河流的嚮往,也暗藏了一座城市對濱水空間的營造從疏忽到重視的過程。

文 | 丘濂

地鐵八分鐘,

划船兩小時,

為什麼值得?

「嘿,你這隻船的樣子還真特別啊!」一位大哥湊過來,仔細打量著在不斷充氣中緩緩展開的皮划艇。即使在亮馬河畔,一眾顏色鮮亮的皮划艇和槳板之中,楊光的這艘充氣皮划艇也十分顯眼。美術專業出身的他,為自己的船訂製了專門的配色,靈感就來自於荷蘭畫家蒙德里安的那幅《百老匯爵士樂》,有著標誌性的紅黃藍三原色。他在「小紅書」上對自己的介紹是「『百老匯爵士樂』號船長」, 以及另外一個更「響亮」的描述——「划船上班的那個人」。

其實上下班都算上,楊光從7月份開始在北護城河裡划船的嘗試僅有過三次,接著就因為媒體的大規模報道但自己又不想成為熱點而作罷。他這次來到亮馬河是為了帶朋友來體驗。亮馬河上近來出現了一個俱樂部經營的水上活動營地。人們可以花159塊錢租一個單人皮划艇,也可以花179塊錢租個槳板,進行時長為一小時的水上娛樂。由於亮馬河是公開河道,所以目前的狀態仍然是「自帶設備,開業酬賓期間不收費」。楊光便抓緊這個時機,享受這片被允許下河還尚且免費的水域。

楊光在河道里划著他顏色鮮亮的充氣皮划艇

攝影:楊光

楊光是個戶外活動的愛好者。這可以追溯到2019年他去內蒙古烏蘭察布自駕旅行的一段經歷。當時為了要躲避一個懷疑是要攔路搶劫的人,楊光和兩個夥伴連夜在高速上趕路,晚上在加油站湊合休息。「第二天起床,三個大男人餓得不行。我們拿石頭圍了個灶,用附近撿來的牛糞和乾草當燃料,就在一個不鏽鋼鍋里煮了五包方便麵。」這樣特殊氛圍下享用的美味讓楊光難以忘懷,從此便喜歡上了野營和野炊的感覺。

在疫情後興起的這撥露營熱潮之前,楊光已經開始了各種北京周邊露營的探索。「每次花兩三個小時搭建和做飯都有點痛苦,但最美好的時刻就是在之後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對著自然發獃放空,晚上還有劈劈啪啪的篝火在旁邊。」露營的流行讓楊光覺得這項活動變得越來越矯情,「營地收費再加上裝備置辦越來越貴,比住酒店還誇張」。楊光開始尋找更小眾的出行地點,以及更輕量的戶外活動方式。充氣皮划艇就是在今年7月初買下的。

金海湖景區營地里的孩子們在追逐嬉戲

來源:中新網

疫情的反覆對出行造成了限制。之所以有了划船上班的想法,楊光覺得那只是條件有限的情況下,把愛好融入日常生活的方式。有網友調侃他,從東直門到安定門,地鐵八分鐘,划船兩小時,這值當嗎?「兩小時的時間包括從家到河邊,還有從河邊到公司的步行距離,以及準備和收拾的時間,真正在水上是50分鐘。 並且我要的也不是效率,我是享受這個過程,還希望在水裡時間越長越好。」這一段北護城河當然也並不為水上運動而設,「水比較淺,也就剛沒過膝蓋。我看到一個大爺在河裡給狗洗澡,狗站在裡邊還露著半截身子。這個深度也就是皮划艇吃水的極限了。並且水裡還有攔垃圾的浮漂。為了順利通過浮漂,我只能用一種小尾鰭放在而不是標準尾鰭,就降低了速度。」

儘管如此,楊光仍然對划船時觀看城市的新視角感到驚喜——「兩岸的綠蔭把你包裹起來,左右兩邊近處是自然生態,遠處則是高樓大廈的背景,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段河流還切切實實地讓他體會到自己正身在古都北京,「划船時就能望到雍和宮的金頂」。

亮馬河的水上活動達到前所未有的踴躍程度

攝影:丘濂

如果查閱相關法律法規就可以發現,在北京除了如密雲水庫等實施封閉管理的飲用水水源地有著明確禁止游泳、滑冰等水上活動的要求,其它城市河湖屬於開放水域,目前並沒有明令禁止相關的行為。楊光所划船的北護城河上,也僅有「文明水上活動,確保生命安全」的指示牌。但城市河道的確存在危險。「一是滾水壩,也就是因為攔水建築物的存在出現高差,人會跌落其中,陷在漩渦里出不去。這個可以通過提前走一遍河道觀察來排除危險;另外就是趕上汛期泄洪,水位突然增高。」楊光說。他只能從天氣預報是否要下雨來判斷河道是否要行洪,其實並不準確。

楊光並不是進行城市水上活動的個例。今年整個夏天親水活動、水上運動增多,溺亡事故也相應增多。8月底,北京水務部門對究竟市內哪些水域能夠進行水上活動開始了意見徵集。在新的規定出台之前,飽受媒體關注的楊光便對繼續在城市河道里下水保持著觀望態度。

城市河道旁往往立有禁止游泳的類似標識

來源:東莞時間網

從疏離到親近:

一座北方城市的

濱水空間改造史

一座城市裡,人與水的關係應該是怎樣?為何親近河流,總是人們的願望,也應該是未來的趨勢?今年夏天,北京市民親水格外踴躍,但很長時間以來,在這座城市裡,這並不是一個能夠常見到的現象。就以北京為例,不難看出人與水關係的變化,以及背後城市規劃理念的變遷。

城市的源起和發展離不開水。北京作為一座北方城市,雖然不如南方城市那樣降水豐富、河湖眾多,但從營城建都之始就依託了本地的水資源。北京擁有五大水系,分別是永定河、潮白河、北運河、薊運河和拒馬河。除了自然形成的河道外,還有歷代統治者為了保證皇家宮苑用水和漕糧運輸所修建的人工河道。在元代時,漕運船隻會沿著通惠河一直進入大都城內,停泊在今天地處北二環位置的積水潭碼頭;在清代時,皇室成員前往頤和園避暑,會從西直門外乘坐遊船,沿著長河一路向西。 也就是說,船與水都曾經是北京城裡能夠慣常看到的景致。而在老北京,人與水的關係也相當親密,且不用說那時的生活用水就會取自護城河這樣的河道,在河裡自由地游泳與滑冰也是老百姓根據季節不同,而進行的遊樂項目。《帝京歲時紀勝》就記載過乾隆時期冬日護城河上的景象:「都人於各城外護城河下,群聚滑擦,往還亦已冰床代渡。」

1955年的北海公園滑冰場

來源:人民畫報

然而建國之後,隨著城市的擴張,人們逐漸淡忘了北京也曾經是座多水的城市。這一方面是由於人口的聚集、生產和生活用水需求增多,造成了地下水位下降,一些河道變得乾涸;另一方面則是城市的道路和建設用地侵占了河道,一些河道成為了暗河。 護城河的大部分就是在修建二環路的過程中被填埋,現在只剩下北護城河和外城的南護城河依然存在,總長度不過原來的一半。曾在北京城市建設史上起重要作用的積水潭也被填塞,「沿岸水木明瑟,琳宇輝映」再也無處尋覓。還剩下的河道,並沒有被當成城市景觀來營造,僅僅作為一種用於排水泄洪的市政設施存在。又臭又髒、難以到達,成為了人們對城市河道的普遍印象。

「無論國內國外,許多城市都經過這樣的幾個階段。最早是城市文明依水而起和依水而興,而後進入快速工業化和城市化時期,工業廢水和生活污水的排放讓水質出現惡化。 第三個階段,則是我們所正在經歷的,通過濱水空間的生態修復來激發城市地塊的活力和價值。」AECOM中國區高級副總裁、ESG可持續戰略與發展負責人張祺這樣告訴我。「而之所以選擇臨水地帶來作為城市復興的『抓手』,是因為人們對綠色和水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尤其對於需要釋放、緩解工作與生活壓力的城市居民來說,『利萬物而不爭』的水能讓人舒緩和放鬆下來。」AECOM參與過中國多個城市的河道改造,最近頗受大眾關注的是北京亮馬河濱水景觀廊道項目。

設計改造後的亮馬河畔景觀廊道

來源:AECOM

在北京,有意識進行濱水空間的改造要發生得晚一些。「因為這涉及到水利和園林綠化部門的合作。 河道的主管部門在水利,核心問題在於究竟把河道僅僅看作是一個功能性的市政設施,還是市民能夠分享的生活空間。」北京園林學會規劃設計專業委員會委員劉巍告訴我。在他印象里,兩個部門開始走向合作就始自2006年他所負責的「昆玉河生態走廊景觀設計」項目。昆玉河兩邊原本只有讓水務工作人員走的狹窄步道,在那次改造中得以在河道上方的梯形堤岸上增加若干出入口,讓附近的市民有機會下到河邊來遛彎。「但為什麼說這個項目只是一個改變的開始呢?因為堤岸的斜坡空間屬於水利部門管轄的範圍,依舊要為河道行洪讓路,不能做什麼改變。其實這裡存在著商榷的餘地,不必『一刀切』。」

劉巍回憶,之後一個較為成功的案例要算2014年沿二環護城河濱水綠廊的建設, 「水利和園林處於蜜月期」。作為設計單位,他們得以在不影響行洪的前提下,在水岸的斜坡上來營建一些親水的平台。綠廊很快就成為附近居民的熱衷散步和運動的地方。遺憾的是,由於二環路的遮擋,許多家在別處的市民至今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濱水綠廊的存在。並且要向已有的二環路妥協,在某些立交橋的節點,綠廊仍舊無法貫通。到達性和連通性差依舊是城市濱水空間建設要面臨的主要難題。

昆玉河靠近頤和園南如意門的河段吸引了眾多居民前來

攝影:丘濂

躥紅的亮馬河

就像楊光會專程一趟來到亮馬河划船,在這個夏天,能讓北京市民特地前來打卡一次的濱水空間非亮馬河莫屬。相比起被二環遮擋住的護城河,亮馬河有著先天的優勢——它橫穿了北京的核心區域,沿途經過居民區,也穿越了第二、第三使館區,路過京城頂級寫字樓啟皓大廈,又流經幾乎是京城最為豪奢的寶格麗酒店,牽連起三里屯、燕莎和藍色港灣幾個商圈,接著貫穿了四環內最大城市公園——朝陽公園。它串聯起來的城市表情如此迥異和豐富,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亮馬河所處位置獨特,亮馬河從上世紀80年代起就經歷了幾輪治理。但這些聚焦於水質本身和水利功能的改造,並沒有特別改善到人與水的關係。亮馬河景觀廊道工程項目設計負責人、AECOM天津設計董事李彥軍告訴我,當他的團隊在2017年通過國際方案徵集中標接手了這個項目時,經過數次前期調研,發現最大的問題就是「 亮馬河明明承載了人們對濱河生活的諸多期待,但結果卻是近水卻不能親水,甚至背水」。這首先是由於岸邊的空間有多個權屬管理主體造成的。「有的地方光柵欄就設了三道,第一道離河岸最近,由水務部門管轄;第二道是後退河岸之外的綠地,由園林部門來管轄;第三道則是周邊企業和社區的圍牆。再加上全線的濱水介面橫縱交通不暢,人車混行,沿線直觀印象較亂,這就導致了無論企業還是居民區,都是背對河道發展。」 另外就是水面和岸邊所形成的高差,人們看得見水,但心理距離上離水卻很遙遠。

治理改造前的亮馬河

來源:AECOM

「無縫銜接」成為了亮馬河改造中最為創新的理念。這既意味著沿著河岸行走,能夠實現基本全面貫通,也意味著從兩岸建築,到綠地,再到水面,中間都能夠沒有任何阻隔。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因為不僅涉及到水利和園林的配合,還需要有沿岸諸多企業的共同參與。於是沿線企業、商業前的的三層欄杆拿掉了,臨河占用綠地的停車場也被騰退了。 「商業介面和水面打通之後,是很有利於商家做經營的。」河道高差大的段落做了雙層的設計,上層是自行車道和步道構成的慢行系統,下層是能無限親近水面的親水步道、親水平台,還在有的河段設置出蜿蜒的木棧道延伸至水中。看似人與水的接觸沒有屏障保護,其實河道里搭建了安全緩衝平台,水深不超過50厘米。人臨近水面,看到的也不單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還有菖蒲、蘆葦和荷花這樣鋪展開來的本土水生植物,讓人被自然所包裹著。

在整個項目中,人的需求被置於最核心位置。細心的路人可以發現,這裡河邊的扶手不是完全水平的,實際它的角度是向下稍稍傾斜了13度,因為經過測試,人們按照這個角度倚靠上去會最舒適;岸邊的台階從最初的55厘米,調整到45厘米,因為除了上下台階,還會考慮到當人選擇坐在上邊的時候,這個高度會最適宜;咖啡館和餐館外,都有對應設有開闊的外擺區域,一直探到河水邊,因為天氣好的時候,沒有人不願意對著河畔美景來享用美味。

亮馬河畔基礎設施的設計改造以人的需求為核心

來源:AECOM

儘管李彥軍的團隊對人們如何利用濱水空間有調研也有展望,但當改造完成之後,他們去觀察人們實際如何去使用這些空間,仍然發現很多活動出乎意料之外。「比如有人在岸邊的扶手或者跨河的橋上向下跳水,還有人一些親水平台上燒烤露營,以及按摩、剪頭髮。設計應當具備彈性和可持續性。你把配套設施做好,把空間預留好,活動是可以慢慢去疊加的,每年流行的活動也在動態變化。」

市民的水上活動在預想之中,但多樣程度卻總是超出想像。「我們會在一些河段預留一些入水的通道,通向河裡的台階、平台和碼頭等等。」在亮馬河,野泳有著悠久的傳統。野泳者和皮划艇以及槳板愛好者共同分享著水面,未來的水上活動種類有著更加豐富的可能。

亮馬河畔的公共空間能夠開展不同的休閒娛樂活動

來源:AECOM

從親近到互動:

多種水上活動

如何共存?

熱愛亮馬河的人,都希望這條河道的熱鬧與生氣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並且在北京也不再是個例。但此輪的意見徵集意味著北京的河道總體將進入更為嚴格的管控,像是五環之內和城市副中心區域開通遊船的河道就計劃禁止開展槳板、皮划艇等水上活動。

河道通航的確經常會和水上活動產生衝突。亮馬河上就有遊船,目前是以三環為界,三環以外是遊船線路,以里允許水上活動。在北京市區,除了亮馬河的遊船線路外,還有從紫竹院公園到頤和園的「皇家御河「遊覽線路,以及通州運河公園裡的運河觀光遊船。北京河道通航規劃正在制定當中,預計以後還會有更多與自然風光、古都文化或是都市新貌相結合的航線推出。那麼,當越來越多的市內河道因為改造而變得讓人願意去親近,進一步與水發生互動的水上活動,可以用怎樣的方式進行規範和指引呢?是否有遊船經過和河面就一定要禁止水上活動?

遊船經過亮馬港灣

來源:新京報

從事城市規劃設計方面的工作20年,世界資源研究所中國可持續城市部門主任劉岱宗對不少城市河流與人的關係都有著觀察。「德國柏林市內的河流相當寬闊,上面也行船,但同時會有『漂浮泳池』這樣的設置,也就是單獨有一個泳池浮在水面上,讓人游泳時還能欣賞河道里的風景。」劉岱宗告訴我。他還分享了一段丹麥視頻博主在哥本哈根北港新城的水岸漫步時拍下的鏡頭,河岸邊坐滿了夏日曬太陽的丹麥人。從中可以看到有的區域標明了「禁止游泳」,但也有劃定的可供游泳的部分。 「公共空間應當具有包容性,不能因為存在危險就絕對禁止。如果經過評估,河道足夠寬闊,能夠通航與水上活動並行,或者不是所有的區域都存在不安全因素,那麼都是可以通過圈定一個區域來規範管理的。」

德國柏林施普雷河的漂浮泳池供人們消暑納涼

來源:REUTERS

賀龍是北京一家戶外水上運動俱樂部的創辦人,他的俱樂部主要以朝陽公園、龍潭中湖這樣擁有開闊湖面的市內公園為活動基地,提供槳板和皮划艇的體驗以及培訓課程。五六月份,市內公園因疫情關閉的時候,他也和俱樂部的工作人員到北京的幾條河道里下水過癮。在賀龍看來, 由城市河道開始體驗水上運動與去到正規俱樂部的區別,就在於後者非常重視安全。「在城市河道里,都是一些鬆散的臨時組織或個人,沒人去強調安全規範。好比一些人會因為熱或者拍照好看就不穿救生衣。今年在圈子裡廣為流傳的一個溺亡事件,就是穿著漢服在槳板上拍照引起的。」在市內河道從事水上活動的另一個危險在於不同活動之間會互相干擾,「河道里釣魚的也很多,無論槳板還是皮划艇碰到魚線就容易翻掉,還會起爭執。」所以即使河道允許下水,賀龍也強調,個人必須對自己的安全負責。

首屆北京槳板公開賽在通州運河公園舉行

來源:北京日報

對於像楊光和賀龍這樣戶外運動的愛好者來說,在城市裡河道里下水,並不是一個最理想的選擇。他們期待的是更為寬廣的水域,以及更為野生的環境。但當出行受限,在城市河道里蕩舟就成為了為數不多的、與自然獲得連接的方式,也讓他們得以重新打量這座熟悉的「水泥叢林」。對於另外一些剛剛接觸水上運動的人來講,城市河道則是家門口最便利的去處,不需要長途跋涉,就能體會到最直接的親水的快樂。 一個需要充滿人性和溫情的河道管理新規有待出台。也許在不遠的將來,在城市的某些河道里划船上班,也可成為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感謝雅楠對本文的幫助

文中楊光為化名

微信編輯|俞冰如 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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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fa6dffa85a2f13183053893ef4b9114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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