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變形:朝鮮人眼中的三藩之亂更像平行世界

2024-01-17     冷炮歷史

原標題:扭曲變形:朝鮮人眼中的三藩之亂更像平行世界

被征服的朝鮮

與唐宋時期不同,朝鮮是明帝國不折不扣的屬國。李成桂即位不久,便以「權知國事」名義遣使明朝,請求明太祖在李成桂出生地「和寧」及古名「朝鮮之間擇一賜國號。儘管朱元璋並不欣賞李成桂自立為王的行為,但對於國號之請還是積極配合,以為「東夷之號,惟朝鮮之稱最美,且其來遠矣宜更其國號曰朝鮮」,賜其國號為朝鮮。

這種請求中國皇帝賜予國號的行為,在朝鮮半島歷史上也是有且只有一次。

明清兩代 朝鮮是最重要的藩屬國

此後三百年,中朝使臣往來不絕,保持著長期、密切的外交禮節與宗藩關係。明朝長期堅持太祖的既定方針,即寬要求定期朝貢,但不過於干涉其內政。朝鮮亦尊明之正統,視明為天朝上國。甚至仿照中國重新制定一系列禮儀典章、法律制度,實行郡縣制,並將儒學作為官方指導思想。

同時,朝鮮王朝也受到明朝在軍事外交上保護。明朝一方面反覆要求朝鮮王朝加強國家軍事修備,另一方面在遼東設重兵,成為朝鮮國家安全的可靠後盾。尤其是在1592年的壬辰戰爭中,明朝及時出兵援助朝鮮抗擊日本的入侵,使朝鮮「藩邦」得以「再造」,確保了朝鮮王朝政權的穩定。

壬辰戰爭無疑是明朝對朝鮮軍事保護的典範

相比之下,朝鮮和清朝的關係更加複雜。後者權興起於建州,介於明朝、蒙古和朝鮮三大勢力之間。同時受三方官職,乞求賞賜糧食。為了解除征明的後顧之憂,皇太極兩次發動對朝鮮的征伐。在1627年的丁卯之役後,朝鮮被迫與後金約為兄弟之國,雖仍然與明朝保持著傳統的宗藩關係,但後金在朝鮮政治上的影響力卻在逐步增強。

此後的十年里,朝鮮與後金在歲幣、開市、外交禮儀、毛文龍皮島駐軍和邊民越境采參等諸多問題上產生矛盾。最終不可避免地導致1636年的皇太極第二次征伐。至此,朝鮮正式成為清朝的藩屬國,斷絕與明朝的兩百多年宗藩關係。

正式入關前 朝鮮是清軍的重點剪除對象

反清復明情緒

清朝武力征服朝鮮之初,對朝鮮採取了強硬的高壓控制政策。朝鮮王朝成為清朝的物資供應基地,提供金銀、綢緞、農產品、大批衣物以及其他生產生活必需品。不少百姓被清強行帶走,去到八旗充當奴僕。朝鮮王朝還必須派質子前往瀋陽,接受清朝的監視與控制,並協助清軍攻打明朝。

在清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為防止朝鮮王朝與前明勢力聯合,清朝對朝鮮的控制力都是逐步增強的。這也使得朝鮮加深對清朝統治的不滿。

清朝對朝鮮的威懾主要來自軍事壓力

文化心態則是清鮮宗藩關係艱難發展的重要因素。作為中原王朝的藩國,他們的王朝正統性來自於冊封,其正統地位也是來自於宗主國王朝的確認。在論及中國中原王朝之正統時,朝鮮的儒學士們甚至比朱熹更為嚴格朝鮮大儒成海應就認為:

中國自春秋以來,得天下之正統者,唯漢、唐、宋、明四朝,而這四朝之中,只有漢、明得天下而無瑕疵。

與漢朝相比,皇明之世,閨門正於上,權柄不移於下,將帥不敢恣,直士奮舌強諫,朝廷清明純粹,比漢又過之。

因而在朝鮮看來,明朝才是他們心中完美的正統王朝。與之相比,朝鮮和清人祖先女真的交往中則存在著某種上下、尊卑的不平等關係。朝鮮長期處於主動地位,而女真則處於分散被動的狀態。在朝鮮人的心目中,女真人是「夷」「虜」「禽獸」,非中華族類,在文化上始終認為朝鮮較女真高出一等。直到雍正年間,松窩處士安命夏 (1682-1752) 出東門渡,看到清國征服朝鮮後所建石碑,心裡仍然十分激盪:我東方堂堂禮義之國,豈知一朝淪腥膻事夷狄。

在這樣的心態下,朝鮮王朝密切關注著中國境內的政治動向。他們始終堅信「胡無百年之運」,祝願清朝的統治不會長久。鼎革之際,清朝在中原的統治根基未穩,南明與台灣鄭氏政權掀起過幾波反清浪潮,進一步激發出朝鮮君臣反清復明心理。

三藩之亂爆發

清初,滿洲貴族對南方各省實行「以漢制漢」政策,分別冊封吳三桂、尚可喜和耿仲明為西王、平南王與靖南王。但到康熙十二年,吳三桂借清政府削藩之議起兵反叛,一時「天下騷動,偽檄一傳,四方響應」。

李朝儘可能全面了解具體狀況。作為藩屬國的朝鮮,他們有可能被要求出兵支援。另一方面,清朝的成敗也關係到朝鮮與清宗藩關係是否能得到維繫。如果清朝勝利,則朝鮮需要繼續保持這種「屈辱從屬」。一旦清朝失利,則可能退到朝鮮西北邊境,給朝鮮的安全帶來威脅。

三藩之亂的爆發 再度讓朝鮮感到有希望

朝鮮所獲「三藩之亂」情報主要有三大類:

一是以「三藩」為主體的情報,包括兵力、武器裝備以及軍事布局等,也有吳三桂的個人形象,經濟舉措等。另有具體戰況。這部分的情報數量最多,基本占到總量的1/2。

二是以清朝為主體的情報,主要包括清朝軍事狀況、皇帝及朝臣的形象以及清朝統治狀況及運勢走向。

最後。還必須有與朝鮮直接相關的情報。其中包含北京方面對朝鮮與鄭經合謀的傳聞、對朝鮮趁亂興兵反清的傳聞、清朝欲借兵朝鮮的傳聞等等。

期待大清滅亡

在收集的各路情報中。朝鮮對三藩之亂的關注集中在三個方面:

其一,朝鮮對雙方軍事力量以及實時戰況的掌握。除正常的對戰爭進程描述,朝鮮使臣帶回的基本都是清朝敗績。直到1676年5月,形勢逐漸朝有利於清軍的方向發展,但李朝仍對他們的滅亡持樂觀態度。

其二,朝鮮尤其在意宗主的內部矛盾。比如清帝和大臣的形象,民眾的生活等等等。雖然認為康熙「非大昏暗」,但堅持認為清朝貪風大振、國不可支。此後更是對清朝方面頗有微詞,認為皇帝不恤國事、淫嘻日甚。哪怕局勢明顯轉變,還覺得清朝國之危亡、迫在旦夕!

在這種清朝必亡的虛幻論調中,整個李朝的精英階層實際上進入了某種自我欺騙狀態。為了印證所謂天命,甚至有使臣在歸國報告中記錄自然災害。1684 年,趙師錫在燕行途中向吳三桂舊部打探情報,大書清朝所發生的異象。儘管三藩之亂早已結束,台灣鄭氏政權也已投降。但在朝鮮士大夫們看來,這些不詳異象都暗示著清朝遭遇嚴重危機。由於充滿主觀色彩,因此也被其他學者稱之為「偏見性報告」。

當然,朝鮮還密切關注著各類傳聞,且大都與台灣鄭氏有關。比如在與日本對馬島的情報交流中,得知三藩與台灣鄭氏政權共擊清國,甚至「風舶萬里,侵於貴國地方」。於是,對鄭家渡海侵朝的恐懼瞬間籠罩全國上下,直至清軍登島成功才無疾而終。

由於扭曲心態 朝鮮甚至擔心自己遭鄭氏討伐

扭曲心態

事實上,朝鮮在三藩之亂中的詭異表現,並非沒有對自身安危的細緻考慮。例如前文提到的出兵、出錢可能性,以及不願意遭反叛者報復的正常心態。

然而,李朝獲取大陸情報的方式過於單一,幾乎完全仰仗使團成員的觀察或私下套話。根本不可能有全局概念,更意識不到自己的局限性有多麼嚴重。而且從未派人與吳三桂等勢力接洽,從始至終都顯得非常幼稚且可笑。

同時,針對有限情報的解讀工作,往往只能仰仗內部的士大夫精英完成。他們無疑是朝鮮內部最反對清朝的派系,很難做到客觀公正的局面判斷。隨著清軍在戰場上恢復優勢,其解讀內容也變得愈發荒誕,幾乎演變為自欺欺人的平行世界臆想。

這就怪不得李朝在之後的數百年內,繼續匍匐於清朝的完全控制之下。畢竟,每一輪迷夢的無情幻滅,都容易激起群體性的反向糾正。等到19世紀的大風大浪真的降臨,已無任何從容調整的準備和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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