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五泉山金代泰和鐵鐘
來源 蘭州日報
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宋金富平之戰,宋軍大敗。次年,金將兀朮率軍攻占蘭州等地。金熙宗皇統二年(1142年),改熙州為臨洮府,金章宗大定二十七年(1187年)改為臨洮路,均領蘭州。至金哀宗天興二年(1234年),蒙古滅金,占領蘭州,金朝占領蘭州,共統治蘭州103年。期間,金與西夏隔黃河對峙,前期雙方維持和好關係,「自貞祐之年(1214年),小有侵掠,以至抅難十年不解,一勝一負精銳皆盡,而兩國俱弊。」(《金史》卷一三四)。戰亂無常,導致金代蘭州文物、詩詞極少,屈指而數,惟余金章宗泰和二年(1202年),重修蘭州始建於唐朝的普照寺(抗戰時日機炸毀)並鑄造重達萬斤的泰和鐵鐘(今存五泉山);金代磚雕墓兩座,分別在中山林、榆中縣朱家灣,均有磚雕二十四孝圖及花卉動物;僅流傳鄧千江《望海潮·獻張六太尉》、藍光庭七律各一首。下面謹作一賞會,敬請批評指正。
鄧千江,臨洮人,金初士人,生平事跡失載,只有一首《望海潮》傳世,好評如潮。《望海潮》題為「上蘭州守」,一作「獻張六太尉」,其實就是投獻鎮守蘭州的張六太尉的。太尉,秦漢時掌軍事的最高官,但後代也多沿置,但一般皆為加官,無實權。因張六曾任鎮洮軍節度使等軍官,故鄧千江將其尊稱為太尉。
據元好問《中州樂府》及《金史》所載,張六太尉,名信甫,字中孚,行六。世為安定(今甘肅寧縣)望族。其先遷徙張義堡(在今武威市南)。其父張達官至宋太師,封慶國公。中孚以父任補承節郎。金將宗翰圍太原,其父戰歿,中孚率部曲十餘人入大軍中,將其父遺體搶出而還。累官知鎮戎軍兼安撫使,屢從宋將吳玠、張浚率軍兵抵禦金軍。張浚敗退巴蜀,諸將推舉中孚代理帥事。天會八年(1130年),金左副元帥宗輔率軍至涇州,中孚率其將吏來降,完顏宗輔任中孚為鎮洮軍節度使知渭州,兼涇源路經略安撫使。
鄧千江《望海潮》在流布過程中,詞句有所出入,現據夏承燾、張璋編選《金元明清詞選》所收,謹錄如下:
「雲雷天塹,金湯地險,名藩自古皋蘭。繡錯雲屯,山形米聚,喉襟百二河關。鏖戰血猶殷。見陣雲冷落,時有雕盤。靜塞樓頭曉月,猶自玉弓彎。看看定遠西還。有元戎閫令,上將齋壇。區脫晝空,兜鈴夕舉,甘泉夜報平安。吹笛虎牙間。但宴陪珠履,歌按雲鬟。招取英靈毅魄,長繞賀蘭山。」
「雲雷天塹」,指防守黃河天塹的金軍聲威之盛。「雲雷」見南朝任肪《禪梁璽書》:「鋒驛交馳,振靈武以遐略;雲雷方扇,鞠義旅以勤王。」「天塹」,天然形成的隔斷交通的大溝,比喻地勢險要,不易通過。借指蘭州城外的黃河。「金湯地險」,金城湯池的略稱,形容城池的險要牢固。《墨子》曰:「金城湯池。」《漢書·蒯通傳》:「邊地之城,必將嬰城固守,皆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名藩」很大的藩鎮。「皋蘭」指皋蘭山,《讀史方輿紀要》:「皋蘭山,(蘭)州南五里。州之主山也。山下地勢平曠,可屯百萬兵。……隋因以山名州。」用以指代蘭州。「營屯繡錯」,形容軍營整齊如錦繡錯置。「山形米聚」,聚米為山,規範軍事行動,約略似今之沙盤作業。《後漢書·馬援傳》:「(馬)援於帝前聚米為山,指畫形勢,開示眾軍所從道逕往來,分析曲折,昭然可曉。」「襟喉」即衣領和咽喉,比喻要害之地。「百二秦關」,典出《史記·高祖本紀》:「秦形勝之國,帶山河之險,懸隔千里,持戟百萬,秦得百二焉。」意為秦地有山河之險,二萬人足當諸侯百萬之兵。「雕盤」,雕在高空盤旋。「玉弓彎」,將月亮比喻為弓。見李賀《南園》:「曉月當簾掛玉弓。」「定遠」,指東漢班超,以功封為定遠侯。「元戎」,軍事統帥。「閫命」,統兵在外將帥的命令。典出《史記·馮唐傳》:「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閫,指郭門,國門。「齋壇」,帝王祭天地之所。典出《史記·淮陰侯列傳》:「蕭何曰:『王(劉邦)必欲拜之(韓信),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漢書》顏師古註:「築土為壇,除地為場。」壇,為土台,場為廣場。「區脫」,漢代匈奴語,指邊界《史記》《漢書》舊注以為邊境屯戍或守望之所。這裡指西夏營壘。「兜零」舉烽火的器具。「甘泉」,秦漢時宮名,在陝西淳化甘泉山上。「虎牙」,指將士。典出揚雄《執金吾箴》:「如虎有牙,如鷹有爪。」「朱履」,紅色的鞋,古代貴顯者所穿。典出南朝沈約《登高望春》:「齊童躡朱履,趙女揚翠翰。」「雲鬢」,形容婦女柔美如雲的髮髻,這裡指年輕貌美的歌舞之女。典出《木蘭辭》:「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賀蘭山」在寧夏中部,山多青白草,遙望如駿馬,蒙語稱駿馬為賀蘭,故名。
《望海潮》上闋開頭「雲雷天塹」三句,寫蘭州憑藉黃河天塹,固若金城湯池,成為把守黃河渡口的軍事重鎮。「鏖戰血猶殷」五句寫金軍陣營整飭,將士英勇善戰,以少勝多,大敗西夏軍,屍陳沙場,血流成河,雲冷日黯,鷹鷲盤旋,終至邊塞靜謐,月彎如弓,其實蘊含著再戰的可能。
下闕「看看,定遠西還」四句,詞人恭維張六太尉麾軍凱旋,有如班超封侯而還之榮耀,並寫張六倍受皇帝寵信,授予專閫之權,蒙受「齋壇」禮遇。「甌脫晝空」三句寫經過此戰,蘭州黃河兩岸平安無事,烽燧每夜初,放煙一炬,稱「平安火」。「吹笛虎牙間」三句寫慶祝勝利,歌舞宴飲的情景。最後二句,寫酹酒祭奠犧牲將士的情意。
全詞豪氣沖天,慷慨悲壯,令人熱血沸騰,具有強烈的英雄主義氣概。因此,評價甚高,元人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將鄧千江《望海潮》列為「宋金十大名曲」第二位,第三位是蘇東坡的《念奴嬌》,第四位是辛棄疾的《摸魚兒》。明人楊慎《詞品》則云:「金人樂府稱鄧千江《望海潮》為第一,此詞全步沈公上王君貺一首,而繁縟雄壯,何啻一倍過之,不止出藍已也。」認為鄧千江仿宋詞人沈唐的《望海潮》,即「山光凝翠,川容如畫,名都自古并州。簫鼓沸天,弓刀似水,連營百萬貔貅。金騎走長揪。少年人,一一錦帶吳鉤。路入榆關,雁飛汾水正宜秋。近思昔日風流。有儒將醉吟,才子狂游。松偃舊亭,城高故國,空留舞榭歌樓。方面倚賢侯。便恐為霖雨,歸去難留。好向西溪,恣攜弦管宴蘭舟。」,但鄧詞的華麗雄壯遠遠超過沈詞,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作。陳廷焯《詞則·放歌集》則稱:「瑰瑋雄肆,宜為世所重。」
劉祁《歸潛志》載:「金國初,有張六太尉者,鎮西邊。有一士人鄧千江者,獻一樂章《望海潮》云云,太尉贈以白金百星,其人猶不愜意而去。詞至今傳之。」可知鄧千江通過投獻此詞,希冀張六太尉有所提攜,在仕途上有所作為,但張只贈銀百兩,所以鄧「猶不愜意而去」。
據《歸潛志》載,金代蘭州人藍光庭,字仲文者,能詩,但其身世無載。他有一首七律如下:
「幾年蹤跡寄兵塵,且喜歸來見在身。滿眼雲山猶可隱,一庭松菊未全貧。定慚巧宦盧藏用,卻愛成名鄭子真。只恐池中非久處,佇看雷雨起天津。」「盧藏用」,唐代進士,隱舉終南山中,唐中宗時以高士名得官左拾遺,累居要職,人稱隨駕隱士。後來另一隱士司馬承禎被徵召,堅持不做官,將歸山,盧用藏指終南山說:「此中大有嘉處。」司馬承禎慢慢回答:「以我來看,這是做官的捷徑。」後因此比喻為謀求官職或名利的捷徑,也即終南捷徑成語的來歷。鄭子真,即鄭谷,隱居於雲陽穀口,漢成帝時大將軍王鳳禮聘,不應,世稱谷口子真。故揚雄盛稱其德曰:「谷口鄭子真,不屈其志,而耕乎岩石之下。」「池中物」,比喻蟄居一隅,無遠大志向的人。典出《三國志·周瑜傳》:「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
這首七律詩題失載,但細玩詩意,可知是贈某友的。這位友人幾年中逃亡在戰亂中,終於歸來,隱居山中,以松菊為伴,看似行事高潔。藍光庭勸他不要走巧宦盧用藏終南捷徑的老路子,要向不慕榮利的鄭子真看起。但是,這是藍光庭的一廂情願,他深知此友絕非久居池塘中的魚蝦,而是蟄伏待時的蛟龍,一旦時機成熟,將衝決雷雨,凌空而起,成就一番事業。
作者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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