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滿洲旗人人家的年故事

2020-01-08     滿族文化網

今兒個是二九的第九天,明兒個就是三九了,您說這時光也真是快,辦年貨的,拾到家的,里出外進,開門開窗,呼呼啦啦,趕上這眼瞅著三九天,遼東鳳凰城白旗滿洲老營子裡天還是一點也不冷,倉房裡面掛著的豬肉都沒有凍邦邦,暖冬。

在遼東鳳凰城黃白二旗兩紅旗兩藍旗的老滿洲堡子里,在旗的人家把過年節看的還是挺重,預備年貨,拾到家裡家外的衛生,殺豬,殺雞,預備凍飯、凍菜、凍粘豆包粘火勺,圖一個過年不出門,就窩在家裡,頓頓都是吃提早就預備好的熟食,略微熱一熱,全家就可以熱熱乎乎地大吃二喝,誰都不勞累,也不張羅人。只不過,現在這趕年前兒的忙活就少不了了,生活就是如此,總得有人受累,想過年窩家裡,捂被窩,推牌九,打麻將,吃凍梨,喝山里紅皮水,你這年前就得有人辛苦準備。老禮上講這也是欺負人,準備年貨的訥訥和姑奶奶大奶奶們還不興抱怨,就是最裡面叨咕累不都行,因為預備年貨要吉慶,得高高興興,順順利利,累並快樂著。實際上也是,因為預備年貨的訥訥是最高興的,看看倉房肉缸裡面一層層的年貨碼起來,頂到了缸沿,這就叫幸福,滿足,腿腳再累,心裏面也是甜,畢竟這是日子富富騰騰,肉缸都得冒尖,一層一層的粘火勺粘豆包,好看,還得多。

頭上就是倉房杆上掛的肉,殺好的雞,還會有野雞和兔子肉,提摟擺盪的,走道都撞頭礙眼,這就叫富裕。老堡子里,旗人家訥訥最怕的就是臨年根兒了,進倉房一看,肉缸是半滿或者空的,抬頭看看杆子上稀拉八叉掛幾疙瘩肉,還精瘦,姑娘小子一大幫都盼著過年弄點好的,可是眼看著就是弄不上來,那才是老滿洲旗人心裡的慌呢。

閒話就不說了,今晚講故事歸咎是年故事,老滿洲旗人人家的年故事,要麼是妖魔鬼怪的哄人故事,要麼就是為人處世的講規矩,今晚說「壓手」。壓手,沉。就是說東西上手了,感覺的到沉,有分量。旗人家講究新姑爺子上老丈人家拜年,帶的禮物得壓手,就是沉,得有分量,得貴重。府里的是遼東鳳凰城黃白二旗的旗人對京里的滿洲貴胄旗人的尊稱,在前清的時候,府里的一舉一動,就是全國的滿洲人學習的榜樣,算是時尚的引領者。壓手,那會兒就變成了玩應兒得壓手,府里的好面子,一走一過,一歇一坐,挽手抱拳的時候,手裡面總會有玩應兒,而且這玩應兒得壓手。這個壓手是沉也不是沉,所謂沉,是指確實得有點分量,就是有手感,說不是沉,就是不在於重量而更在於價值,所謂份兒和范兒!

老堡子里京里大老遠,所謂張嘴閉嘴說府里,那也不過是堡子里那些大爺二大爺們裝腔作勢唬人而已,好些個堡子里的大爺一輩子都沒有去過比鳳凰城還大的地方,盛京和京里根本就沒有去過,更不知道府里究竟是啥樣,也不會了解府里的爺們啥做派,所以說,這也就是故事,說說故事而已。最講究的叫二爺,有叫二大爺,有叫二老爺,大房子二爺是黃白二旗能夠稱為爺的爺中,最為講究也最有面子的一位,因為在京畿大營聽差十幾年,京里府里的爺認識無數,德行和道行,都得說在遼東鳳凰城黃白二旗兩紅旗兩藍旗算是挑大拇哥的。「壓手」,二爺家年故事還有更根上的說法,老講究說壓手,那是文。

滿人入關,得了天下,規矩那是頭一份,打天下的時候講打打殺殺,坐天下的時候聖祖爺就講要「文」,這個文就是聖祖坐在御花園子裡跟各位宗親軍爺們囑咐的叮嚀的。旗人不玩弓箭騎馬,改玩文,那不容易,不容易就不容易在管不住自己的手,動手動習慣了,能動手的就不吵吵已經成了旗人的思維定式。府里的人怎麼貫徹落實聖祖爺的叮囑呢?「壓手」,就是弄一個物件,放手裡拿著,壓著手,讓習慣了動手的手不方便拿出來打人和比劃,「壓手」。起先是小物件,弓箭的拐子,馬鞍的咎子,馬脖子下面的鈴鐺殼子,後來就有了玉刀柄,就開始講究了。到了雍正爺的時候,這個壓手的物件就上了檔次,也提升了精華,開始變成了串,佛教用品,定性的最寶貴之物,不再僅僅是要束縛住旗人的手,更是用來束縛旗人的心,文已經上升了境界,成了府里旗人的習慣,手裡拿著一件好東西把玩著,安靜著自己的心。滿人也漸漸地變得斯文起來,舉手投足都有了份有了范。這個壓手,也從分量變成了質量,貴重和尊貴,成了壓手的第一要務,文也成了玩,玩成了旗人養育規矩,提升人性和尊嚴的一種外在的形式。

二爺一輩子住在大房子,房子是他爺爺那輩上蓋的,得了皇恩浩蕩,青磚的瓦房,一水的硬磚,真是八輩子沒住壞,串串瓦,換一換瓦條子,也就齊了。大房子留下的物件也多,沒有值錢的,就是二爺手裡的玩應「壓手」,是一個手把件,玉的,確實也就顯得二爺的身份,每一次二爺去白旗街,都會握手裡,看似有意無意的玩兒,實則舉手投足都透著范,老頭後來越來越瘦,個子有矮,四方步的官步也不快,照理說在人群里不會打眼,可就是怪了,二爺進白旗街,不論進哪一家館子,就算是人再多,就好像他身邊的人都沒有二爺高,都沒有二爺魁梧一樣,瘦小的二爺好像還是晃著身子度著步,就差不多跟唱戲的戲台上的老爺一樣,也是神奇。二爺沒有伸手跟誰拉過,也沒有抬手指過誰,一輩子就這修養,總是盤著手,手裡總是握著玩應兒,半端著放小肚子上,一輩子就沒有急過眼,紅過臉。二爺的把件白旗街上的老滿洲旗人都看過,就是一塊岫岩玉,老玉,包漿足一點,潤的好。

水多貴重,不過一塊岫岩河磨,在前清的時候,也就一頭豬的價錢,在旗人家裡不算啥。好背後嘀咕的人,都猜二爺手上的這個玩意兒是府里的,甚至還有說是宮裡的,其實那會京城的旗人,不管是府里還是宮裡,都不玩這種玉石的把件,因為太沒有功夫,造辦處出來的東西都是精雕細刻,都是上好的擺件,那才是好東西,玩家沒有背景,才會拿一塊手把件玩。當然這話遼東鳳凰城黃白二旗的老滿洲人不曉得,自然是願意往尊貴裡面說,往尊貴裡面想,人就是如此,好虛榮。江湖故事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您看這故事,也就是茶餘飯後,說說瞎話,有得沒有得,任人去評說。


作者鳳城白旗三台

滿族文化網原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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