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T
前面有過一篇「尋訪青樓遺存」,引用的都是黑白老舊照片,而沒有現存的青樓真實寫照,心裡總覺得不夠牢靠。聽人說過實踐出真知,所以總想再實地考察一次,趕上一個好天氣,終於認認真真的逛了一次八大胡同。其實從前來來往往走過多少次,只是習以為常沒太在意,這次到有了遊子歸鄉的感覺,少小離家老大歸,鄉音無改鬢毛衰,借問青樓何處有?八大胡同又重回。
但是還要認真的再重複一遍,所謂八大胡同是民國以前泛指前門外的商業街區,其中既包括色情場所,也包括一切的吃喝玩樂,尤其戲劇功不可沒。晚清時期八大胡同是帶動這一地區的支柱產業,所有其它的店鋪都是圍繞著八大胡同而謀取商機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沒有八大胡同,就沒有清末民初大柵欄兒地區的繁華。
由於歷史形成的原因,八大胡同不僅只有風月場所,更多的則是戲園子,飯鋪,煙館,照相館,遊樂園等等娛樂場所。大柵欄兒地區首先是以玩兒為主,然後才是穿衣戴帽,儘管八大祥更有名氣,但是從長遠的歷史角度來看,還是不如八大胡同更為人知。
任何事物都不可能脫離時代而單獨存在,既然說話要有根據,而且孤證又不可信,那就看看別人是怎麼說八大胡同的:「1921年,大北照相館在石頭胡同開張。開業之初,只有一間門臉的二層樓和四五間平房、三個徒弟,設備也只有一架老式鏡箱。周圍八大胡同的「姑娘們」成了大北初期的主要顧客。據說大北的門面擴張也和這些「姑娘們」有關。精明的創辦者趙雁臣,一直想將門臉後的小院買下來,擴大營業面積,無奈主人不賣也不走。趙雁臣就在房頂上搭起一個棚子做化妝間,妓女的高跟鞋每天在頭頂上踏得噔噔響,房主人又氣又惱,終於不堪忍受羞辱而離開了。」 是否可以這樣說,沒有妓女們的消費作為經濟支撐,就沒有大北照相館的今天。
哪怕是在舊社會,一提起八大胡同來,都不是正人君子該去的地方,到了如今依然是一段灰暗的記憶。如果說八大胡同不重要,那為什麼連地圖上都能輕易的找出它的地理位置,說明八大胡同還是有它的價值,因此也就有了研究的理由。
說什麼都不如親眼看看,照片總比文字更有說服力,所以把鏡頭對準了那些具有統一風格的建築物。因為疫情的原因街上很清靜,基本都是原住民,根本就沒有遊客。大爺們聚在一起懶散的聊著天兒,大媽們出來進去收拾著手裡的活計,一片安逸悠閒的景象。發現不少臨街的房門都上著鎖,偶爾能看見一兩個行人匆匆而過,不是提著菜籃子,就是拎著米袋子,只有我一個人拿著手機,東瞄瞄西看看,完全不入鄉俗,一看就是外來的偷窺者,偶爾對面投來異樣的目光,自我感覺已經是另類了。
歷史終歸是歷史,沒必要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顧慮,對於舊時代的積癖應該報以批評的態度,而這些老式的建築沒有半點錯誤,它們給我們帶來的只是文化的延續,只要觀念正確,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不管過去還是今天,這裡的建築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因為它們都是獨一無二的,當然也是與眾不同的,這些建築的文物價值並不低於四合院。當初是花天酒地日進斗金,現在如果能正確認識到青樓是中國民俗文化的一部分,把這些歷史遺蹟好好的加以保留修繕,再配上現代化的歷史影像資料,變成認識舊中國的一個縮影,它的旅遊收入應該更勝於當年。
現在每一條重要的胡同口都有了簡要的文字說明,看來已經認識到了它的文物價值,但是離開作為一座博物館的標準還遠遠不夠。騰退工作好像剛剛開始,很多門上都上著鎖,不過這也許是一種錯覺,很有可能是因為受到了疫情的影響,才使市面變得這樣冷清。其實保護工作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了,後期的修繕工作更是巨大而且艱難,區域保護已經迫在眉睫。
略有不同的外觀,卻有著共同的風格,凡此類建築都有一種使用功能,那就是調情,侍寢,迎客。
號稱八大胡同,走了一圈之後才會知道,方圓面積超不過1.3平方公里,最大的胡同也不過幾步寬,最長的胡同也超不過一二百米,最窄的地方將將能走過一個人去。下面藍圈裡勾畫的地區是死胡同相對集中的地方,粗略的數了數就有10條之多,還沒有算上其它的地方,畫黃圈的範圍內是如同棋盤的羅圈胡同,就是那走來走去都要回頭的迷魂陣,大的斜街小的歪胡同更是不計其數。在這樣小的範圍之內,建設這樣凌亂的胡同,就不是依河道而建的問題了,很有可能當初就是這麼設計的。
每一個重要的胡同口都有這樣一塊銅牌地圖,標註著各個胡同的名稱和所在的方位,以及這裡曾經發生過的故事。這是以前沒有的,很顯然是要把這裡打造成為旅遊景點。
由東北貫穿西南,櫻桃斜街和鐵樹斜街把大柵欄地區分割成了兩個大三角,南半部分以色情行業為主,北半部分則是商業街區。紅圈之內即為八大胡同的所在地,也是青樓最為集中的地方。說實話,要想把每一條胡同都捋順弄清楚,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只要有一點縫隙就很有可能是一條胡同,而且每一條胡同都似曾相識,也很有可能確實來過,走了之後就又忘了。都說盧溝橋的獅子數不清,那也不如八大胡同讓人眼花繚亂。
這可不是院子,這是兩個胡同口,右邊的這個幾乎是門對門臉碰臉了,左邊的這個說它是羊腸小道一點都不誇張,騎著電動車居然沒能順順噹噹的開過去,因為胡同口比車把還要窄,只得下來把車身擺正了,前車軲轆扭歪了,車把順著胡同的方向,先把整個車端起來蹭了幾步,擠過這段艱難的夾縫,才又翻身上馬風馳電掣。妹妹你坐城頭,哥哥我在縫中走,庭院深深無盡頭,恰似一條縴繩盪悠悠。進了這個口,再出了那個口,又是一條卡脖子的小胡同,胡同似乎永遠也走不完。
如果不是必須要留出人走的地方,這些胡同就顯得多餘了。
上面是住宅,下面是店鋪,這樣的建築也是這裡常見的樣式。青樓相對封閉,最好讓其內幕不被外人所知;商鋪儘量對外敞開,好使其商品儘量讓顧客一目了然。不同的目的就有不同的做法,窗戶和門是其最為顯著的區別特徵。商戶的屋內寬敞,甚至可以完全打通,所以窗戶是連在一起的。青樓都是單間小屋,密閉而且嚴謹,所以窗戶都是獨立的。
正所謂功能決定形式,把兩種不同風格的建築加以對比,哪個是青樓哪個是商店,就可以一清二楚了。
自古以來,八大胡同的多數住民都是弱勢群體,即便到了今天,這裡也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屋外面都掛的這樣熱鬧,屋裡頭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老話說破家值萬貫,幾代人養成的生活習慣延續到了今天,歷史遺留的現狀也是急需要解決的問題,而最基本的問題是誰來幫扶弱勢群體?如果有寬敞的樓房供他們居住,不會有人願意蝸居在這裡。觀念往往可以改變現狀,一旦這些房屋真的得到全部騰空,會不會又變成了第二個「新世界遊樂園」?
上百年的老樓稍加修繕就會一洗當年的脂粉氣。
把這樣的房屋改成旅館的很多,走在兩牆夾道當中,抬頭仰望仿如身處山澗峽谷。
這座小樓可能是錢莊,可能是金店,也可能是珠寶商行,為什麼都是可能?因為上百年了,一切都是過往雲煙,一切皆有可能發生,所以只能說可能。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所有的照片沒有一張是正面的,不是側面就是大角度,很難把整座樓房的正面全都照齊。由此就能看出來八大胡同是多麼的窄小,人只能站在胡同的一側取景,或者從下往上仰視,要想取得全景的效果很難,除非是站到對面的人家裡面去,肯定這樣的機會不多,即便有也還是不一定能夠照全。
最後貼一張路牌,以證實所言不虛。只朱家胡同就有「三等妓院多處」,這還不是正牌的八大胡同,如果在這樣已經被確定為煙花柳巷的狹小的範圍之內,同時出現了多座同等規格,同等樣式,同等顏色,同等用途的建築,是否可以確定這就是要找的青樓呢?
陝西巷頭條,出了這兒再往北走,坐上幾站車可以去演樂胡同,那裡是當年官妓的場所,下回帶您上那兒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