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月夜的一声叹息

2023-10-02     飞地APP

原标题:那是月夜的一声叹息

Sir Thomas Lawrence | The Calmady Children (1823)

人们半睡着,一只耳朵竖立起来,像猫耳一般转动着。只有孩子们睡得彻底。但他们的梦不属于孩子。

艾娲紧贴着地面,她不安地动着。满月在天边做些什么呢?它把奶和蜜洒在风景之上,这并不存在的奶和蜜坏笑着,造出气味的幻觉,造出命运偏向美好的幻觉。

艾娲死过孩子。她了解分娩之事,也了解那份痛苦。然而,艾娲无法控制的名为厌恶的那个部分,其中的恨盲目堆积,像是淤泥堆积在干涸的湖里。没错,有什么东西占据着这个部分,也许那是被动的自然。

上帝,不,他们已经没有上帝很久了。

艾娲这么想着,而不是想着孩子。她想着卢阿德是怎么覆在她身上的,当时她的丈夫,也就是拉米的父亲,就躺在她的右边,用那么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她。

艾娲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强暴了的女人,并非被男人,而是被自己的身孕强暴。妊娠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过是场意外事故罢了。那东西像只铁钩一样在她体内生长,把她钩住,以便时候到了就能像只山羊一样撕开她的肚子。那一刻来得太早了,淫猥的月光从高空投下,显露一切,甚至也显露她沾满黑血的双腿,这双腿已经没有了任何召唤之力,只沦落为行走的工具罢了。

艾娲没有哭,她只是呻吟着。像穷人一样呻吟着,带着怨恨,带着穷人的急切。她还没有生产,她想从体内之物那里解脱。

母性的诗意,母性的甜美教诲,这些东西都和已故的老妇还有她们的唠叨一起被留在了路上。这里缺乏简单的和复杂的事物,缺乏人们总是在做的想象工作。尽管如此,艾娲还是觉得有人在近处,某个有智慧的生物在看着但那目光并非慈爱。它想要以自己的存在来暗示这个年轻的女人有多么孤独无助。

随后,疼痛变得难以驯服,因为它已不再宣告着解脱,而是延长。钩子变成了一只狼,牙齿交错,绝不松口。

艾娲想,也许她会叫喊出声,然后就会有人跑来,还有些人会先往远离危险的方向跑,之后才围过来。那时所有人都会看到她的不洁,于是他们会啐在地上,然后抛弃她。

有人会说:“这血不是战争之血。这是从女人的性器官里流出的血,充满了脓毒,千万不可触碰。”

如果有石头,他们会对她投石。

艾娲咬着嘴唇,把痛呼吞入内里,那是她自己形成的地方。然后,如爱一般肮脏的爱的实体穿过了她,软软地落在地上,声音微不可闻:那是月夜的一声叹息。

──赫莉娅·科雷亚《战斗中的舞者》 周宁 译

花城出版社,2022年3月第1版

| 赫莉娅·科雷亚(Hélia Correia)1949年出生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她从少女时代起就在报刊上发表诗歌,但后续以小说及戏剧写作为主。赫莉娅·科雷亚获得过多项文学奖,其中2015年获得的卡蒙斯奖是葡语文学界的最高奖项,让她获得了广泛关注。

出版于2018年的《战斗中的舞者》(Um Bailarino na Batalha)是赫莉娅·科雷亚的最新作品,这部作品选取了近年来被广泛讨论的难民问题作为主题,并融入了作家写作生涯中持续关注的其他话题,如女性处境、身份认同等。赫莉娅大学时期的专业是罗曼语语文学,硕士专业则是古典戏剧,对语文学和古典文学的研究再加上她对诗歌写作的涉猎,都使得她的小说也带有一种独特的文字气质。正如赫莉娅所说:“诗歌必须总是在场,因为我对文字的力量近乎服从。”

题图:Daughters of Darkness (film), 1971.

排版:阿飞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ea2c11e903d83639d4c9eb18321c59c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