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啟功序張中行《負暄續話》有感

啟功先生與張中行先生是莫逆之交，亦即情投意合、志同道合的朋友。是年啟功77歲，張中行長他3歲，所謂長者為尊，故啟功自謙被張中行「逼迫」作序「真不知從何寫起」。

啟功說：「張中行先生比我長3歲，在科舉制度時，相差一科，在學校制度中，相差一屆。他的學問修養，文章識見，都不折不扣地是我一位前輩」。

張中行是著名的文史專家，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長期在教育系統工作，先做教師，後長期做出版社編輯，並勤於筆耕，涉獵廣泛，著述甚多。

啟功借用張中行的文章，說世間有兩種人，一是哲人，一是痴人。哲人如孔子，痴人如項羽。啟功以為，張中行既是哲人，又是痴人。

啟功在給中文系學生講課

何為哲人？啟功例舉張中行：「他博學，兼通古今中外的學識；他達觀，議論透闢而超脫，處世為而弗有；他文筆輕鬆，沒有不易表達思想的語言；還有最大的一個特點，他的雜文中，常見有不屑一談的地方或不傻裝糊塗的地方，可算以上諸端升華的集中表現，也就是哲人的極高境界」。

說到「痴人」，啟功贊他是一位躬行實踐的教育家。在學校教書和做教育出版工作，都是十分認真，一部《文言文選讀》，從每個詞的解釋，到每個字的規範寫法，以至每個標點的使用，可以說都是一絲不苟的。

啟功說張中行的著作總是從教育的目的出發的，如果說有一種信念或說一種特別宗教的話，張中行可說是「教育教」的虔誠信徒。這樣虔誠無以形容，只能用一個「痴」字來「恭維」他。

張中行著作《負暄續話》書影

啟功贊張中行寫文章凡人凡事必都交代清楚，這是「教育教」信徒的職業病，是哲人寫書時流露出的痴人性格。故張中行是既「哲」又「痴」，「痴」多「哲」少。

本文寫到這裡覺得自己把自己寫糊塗了，因為作為《啟功圖傳》的策劃和編輯之一，依據對啟功的了解，上述讚譽張中行的言辭也很可以用到啟功身上，比如，啟功每當介紹自己總是說自己首先是教師，一生熱愛教育，並以此為榮耀，難道他不也是一個令人敬重的教育家，一個「教育教」的虔誠信徒，一個痴迷教育的「痴人」？

文如其人。讀這篇序言也能感受到啟功的為人的謙恭，處世的坦誠，以及「不傻裝糊塗」的哲人境界。

比如，啟功在看到有人假冒真仿自己的書法作品並「登堂入室」時，說「寫得好的是假的，寫得不好的是真的」。由此足見啟功達觀幽默、舉重若輕的個性。

啟功書法作品

讀這篇序言直入眼帘的是文從字順，文字凝練，文風樸實，文質彬彬，從中可以感受到啟功為人處世的平實與平和，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歷盡崎嶇坎坷，看遍世態炎涼，不以世故系情懷。

一篇序言，兩位長者；一生平凡，兩袖清風；一對哲人，兩個痴者；一路偕行，兩座高山。張中行和啟功，為後輩樹立起榜樣，令後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心嚮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