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1336期）
1944年2月，美軍在太平洋戰爭的大反攻中，開始了對日軍興師動眾的馬紹爾群島戰役。本號第1335期專文介紹了其第一階段的關鍵之戰，即夸賈林登陸戰。此役，美軍在日軍陣地上瘋狂地投下了上萬噸炸彈，把島上數千守軍基本炸成了肉餅，取得了大勝。本文接著講述馬紹爾群島第二階段的關鍵之戰，即特魯克空襲。此戰，美軍動用9艘航母，70架「惡婦式」戰機對付日軍，結果如何？
（一）特魯克的戰略意義
特魯克群島位於加羅林群島的核心，雄居南太平洋日本「內防衛圈」的心臟。此群島扼美軍從中太平洋進攻的咽喉，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位。它東可支援吉爾伯特和馬紹爾群島；南可威脅紐幾內亞和索羅門群島；西可庇護帛琉至菲律賓群島一線；北可成為小笠原群島、馬里亞納群島以至日本本土的屏障。
特魯克群島還是日本所謂「絕對國防圈」鏈條上最重要的一環。島上建有大型飛機場，有數百架飛機構成強大的攻擊力量，其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素有「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和「太平洋上的直布羅陀」的美稱。
「特魯克」一詞，在馬來語中的本意是「聳入高空的山」。這裡的島嶼兼有珊瑚、火山兩種特點，與吉爾伯特、馬紹爾群島中的珊瑚島有所不同。
特魯克島是特魯克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呈三角形，每邊長60多公里，中間是一個直徑30至40海里的礁湖，可說是一個天然的艦船停泊港。
1942年7月，中途島海空戰剛剛結束，日軍太平洋戰爭統帥山本五十六就將他的聯合艦隊司令部遷至特魯克港。從此，這裡就成了日本海軍的大本營。之後，日本人在此苦心經營，特魯克港對於日本而言就如珍珠港對於美國一樣，具有特殊的戰略地位。因此，特魯克又有「日本的珍珠港」之稱。
（二）戰前的偵察
美軍這次發動對日軍的馬紹爾群島戰役，包括代號為「燧發槍戰役」和「法警戰役」的兩個部分。1944年2月，當美軍在馬紹爾群島大動干戈的時候，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尼米茲將軍就意識到，特魯克日軍強大的航空兵對美軍中太平洋艦隊正在進行的反攻，將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於是決定在「法警戰役」打響之前，就像摧毀夸賈林島一樣，先以自己有絕對優勢的海空力量，將特魯克的日軍基地一舉摧毀。
2月10日黃昏，日軍聯合艦隊旗艦「武藏號」正靜靜地錨泊在特魯克港。突然，艦上的哨兵向艦長佐藤將軍報告說發現了敵機。這令佐藤大吃一驚。
這時，只見在「武藏號」艦首的正前方天空中，有兩架美軍B-25雙引擎轟炸機像雲雀一樣，在特魯克上空的白雲間時隱時現。於是「武藏號」和鄰艦「大和號」上的防空炮便立即向空中開火。兩架B-25迅速藏匿到雲層中去了。
原來，這是尼米茲將軍特意安排的一次對特魯克實施的戰略偵察。這兩架用來偵察用的轟炸機沒有帶任何武器，只帶了照相機，他們從東索羅門群島基地起飛，已經飛行了2000多海里。機上人員不顧日艦高射炮火的威脅，拍了不少敵方陣地的照片。
兩架偵察機在特魯克上空停留時間還不到20分鐘，給尼米茲將軍帶回了十分珍貴的情報：特魯克港雲集著上百艘日本艦船。
美偵察機在特魯克上空的造訪，引起了時任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古賀峰一將軍的恐慌和不安。因為此時整個戰局對日方十分不利：在南方，日本已完全喪失了索羅門群島，麥克阿瑟的部隊正沿紐幾內亞長驅直入；在東南方，日本人在吉爾伯特群島也是全線崩潰；在東北方，日本人苦心經營25年之久的馬紹爾群島似乎已朝不保夕。
面對如此險惡的戰局，古賀峰一預感到美國人無情的炸彈馬上就要砸在自己的頭上了。於是他馬上命令聯合艦隊撤離特魯克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三）「航母」護駕，「惡婦」拚命
1944年2月12日黃昏，美軍開始行動了。由米切爾將軍率領的第58特混艦隊，包括9艘航空母艦和大批護航的戰列艦、驅逐艦，悄悄地駛離剛剛占領的位於馬紹爾群島東南方的馬朱羅海軍基地，向西南方駛去。
此行，一切都處於絕對保密狀態，除米切爾和幾個主要參謀人員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具體任務。為了保密，一路上還嚴禁使用無線電。
經過三天四夜的行駛，2月16日凌晨6時30分，第58特混艦隊在即將進入預定攻擊海域時，艦員們才得知此行的戰鬥任務是空襲特魯克。
此時，龐大的美軍特混艦隊距特魯克僅有100海里，是時候開始發動攻擊了！只見9艘航空母艦立即轉向逆風方向行駛，航母的甲板上，艦載機的引擎隆隆響起，整裝待發。
6時45分，美軍發起了第一波攻擊。70架「惡婦式」戰鬥機呼嘯著騰空而起；緊接著，24架「無畏式」俯衝轟炸機、36架「掠奪者式」魚雷機和18架「復仇者式」轟炸機也箭一般地射向天空。晨曦中，148架美機像一群雄鷹急速地向特魯克飛去。看看這架勢，又是「惡婦」又是「無畏」，又是「掠奪」又是「復仇」的，美國人這次真的是拼了。
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此時此刻，特魯克島就像當年美國的珍珠港一樣疏於戒備。儘管機場上還有力量相當可觀的300架飛機，但大部分飛行員已被批准放假外出。直至7時12分，美軍的龐大機群已兵臨城下了，特魯克指揮中心才驚慌失措地發出戰鬥警報。
此時，先頭的70架「惡婦式」戰鬥機已穿過大礁湖，首先發現日軍的30餘架緊急起飛的「零式」戰鬥機撲來。然而，一經交戰，美機便占了上風。美軍機群不僅在數量上遠遠超過日機，而且在飛機性能和飛行員的素質方面也遠勝於日方，因而在空戰中便處於絕對優勢地位。
自瓜島之戰以後，美國海軍的艦載機質量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提高。尤其是格魯曼公司製造的「惡婦式」戰鬥機，它是美國海軍頭一批比日軍最新型的「零式」戰鬥機綜合性能還要高的艦載戰鬥機，這種戰機於1942年年初才開始小批量使用，機上裝有6挺12.7毫米機槍。
儘管惡婦式戰機由於裝甲和油箱比較重，在靈活性方面顯得比「零式」機略差一些，但在飛行速度、爬高和俯衝方面都比「零式」要好。「惡婦式」戰斗機的時速可達600公里，最大載荷有效航程為2400公里。而日本最先進的「零式」戰鬥機時速只有500公里，最大載荷有效航程僅為1800公里。另外，「零式」戰鬥機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它對飛行員和油箱缺少保護，極易遭到攻擊。正是這一點，使它在空戰中吃了大虧。而「惡婦式」戰機的駕駛員後部有很厚的裝甲板保護，前部有很厚的防彈玻璃，不易遭到攻擊。
再者，美國海軍艦載機的飛行員在參戰前大都受過良好的飛行訓練，他們一般都是從中學或大學裡經嚴格挑選出來的學生，先進入飛行預校接受初級飛行訓練，一年後轉到初級飛行訓練中心，進行3個月的飛行學習，接著再進行近半年的中級飛行訓練。另外，美軍艦載機飛行員，還要在航空母艦上專門進行兩個多月的起飛和降落訓練，以提高新飛行員的作戰技巧。
而日本飛行員的訓練與美國相比則是大為遜色。自從參加中途島海空戰的那批「飛行冠軍」葬身大海，瓜島戰役慘敗又遭重大損失之後，日本飛行員的飛行技術是江河日下。由於傷亡太大，補充頻繁，他們根本來不及進行有效的訓練，只是經過短期培訓，便匆忙披掛上陣了。總之，日軍的飛行員素質跟美國的比，就像技校的學生跟本科大學的學生比學歷一樣，相形見絀。
於是，勝負立判。空戰一開始，日本「零式」戰機便「零分」交卷。「零式」與「惡婦式」戰機一經遭遇，僅僅幾個回合，「零式」戰機便有的凌空爆炸，有的拖著長長的黑煙向大海鑽去。而美軍的「惡婦式」戰機仍像一個個惡婦一樣，惡狠狠地咬住對方不放，宛如舊上海青幫大佬黃金榮的結髮妻林桂生斗小三一樣，彪悍之極。經過近一個小時的空中激戰，美軍機群先後將120多架日機擊落，停在地面上的上百架飛機也全部被摧毀。
與此同時，從「無畏式」俯衝轟炸機上呼嘯而下的重磅炸彈，和「掠奪者式」魚雷機投射的魚雷，將特魯克島上空的防禦設施炸得支離破碎，一片狼藉。粗大的椰子樹也被攔腰切斷，珊瑚沙被卷上天空，一時間島上黑煙滾滾，暗無天日，如人間地獄。
在這次作戰中，美國人還創造了一種不用炸彈進行轟炸的新戰法：當發現敵人目標後，飛行員駕機進行低空水平飛行，投下機腹油箱；然後，待油箱擊中目標後，再朝油箱開火，此時，目標就會變成驟然升起的沖天火柱。
航母艦隊司令米切爾將軍很欣賞這種發明，後來還特意向尼爾茲上將報功。尼米茲回答說：「乾得好，夥計！用這種打法讓小日本見鬼去吧。太平洋艦隊總司令祝賀你們發明了這第一流的縱火把戲，哈哈！」
經過整整一個上午的轟炸，海面上到處是悽慘的景象。日軍輕巡洋艦「阿武號」和驅逐艦「舞風號」等軍艦在沖天的水柱和翻滾的濃煙中狼奔豕突；那些毫無防範能力的一群群大貨船、油船更是戚戚然如驚弓之鳥，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然而，這些倒霉蛋最終基本都是到太平洋喂魚的下場。
下午，美軍的航母艦載機再次前來光顧特魯克上空。此時，特魯克已沒有幾架倖存的日軍飛機了，零星起飛的幾架飛機，也根本無法和龐大的美機群相抗衡，很快就被打了下來。
就這樣，美機在沒有任何空中威脅的情況下，巧妙地躲過敵人的高射炮火，就像狩獵似的任意選擇目標進行轟擊。美軍的一架架「惡婦」「無畏」地進行著「掠奪」和「復仇」，他們就像進行投彈比賽一樣，輪番對特魯克的地面目標進行俯衝、投彈、轟炸。
還沒完，到深夜，美軍又使用裝有雷達的「復仇者式」魚雷機，對特魯克進行了夜間空襲。
「復仇者式」魚雷機是自中途島海空戰後開始裝備的，它的性能較「掠奪者式」要優越得多，且生產量也大得多。它可攜帶1枚22英寸魚雷或2000磅炸彈，時速達267海里，最大續航力超過2000海里。這種飛機還裝有比較先進的雷達設施。
當這些先進的美機飛臨特魯克礁湖上空時，高度驟然降至60米左右。這時，一枚信號彈劃破夜空，瞬間，礁湖周圍的日軍防空火炮都開始發炮射擊。但日軍根本沒有料到美機會飛得這麼低，他們發射的炮彈全都竄到對方飛機的上空爆炸了。這些炮彈像節日的煙花一樣絢麗奪目，可惜都中看不中使，全炸空了。
而美「復仇者式」轟炸機則靠雷達幫助識別目標，對特魯克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攻擊。後來，當日本人從「復仇者式」轟炸機排氣管的微弱閃光中辨認出來後，迅速改變射擊角度，準備重新射擊時，這群「復仇者」早已轟炸完畢，從特魯克上空「拜拜」而去。日本人臉都綠了。這次短暫的夜間空襲，取得了比白天兩次空襲更大的戰果。
（四）空襲結果及其重大影響
美軍對特魯克的空襲真可謂碩果纍纍：共擊沉日軍各種艦船40餘艘，摧毀飛機近300架，日軍人員損失達1800多人。
空襲特魯克使東京大為震驚，日軍大本營甚至認為：這一次空襲可稱為「第二次珍珠港事件」。
後來，日軍聯合艦隊的旗艦「武藏號」艦長佐藤，在其回憶錄中不無淒涼地說：「我40餘艘艦船相繼葬身海底，特魯克已面目全非，化為一片廢墟，有如當年被我方蹂躪了的珍珠港，可謂損失慘重矣！」
特魯克空襲，美軍在9艘航母的助戰下，以70架「惡婦式」戰機為代表的148架戰機發揮出彩，徹底砸碎了特魯克島的防禦工事和海空力量。此役的勝利，為接著到來的埃尼威托克島和帕里島登陸戰打好了基礎，成為美軍馬紹爾群島戰役中，銜接「燧發槍戰役」和「法警戰役」的重要一環。
之後，美軍再接再厲，在「法警戰役」中比較輕鬆地拿下了埃尼威托克島和帕里島等的登陸，最終於特魯克空襲的6天後，即1944年2月22日勝利完成了整個馬紹爾群島戰役。此役，日軍死傷慘重，共陣亡11000人，被俘329人。美軍傷亡很小，僅陣亡和失蹤568人，負傷2108人。
美軍在馬紹爾群島戰役中所表現出的極高的戰術水平，海陸空三方面的配合默契完美，堪稱經典。很多美軍將領認為，此役是太平洋戰爭最漂亮的一次兩棲登陸戰。此役過後，日軍在太平洋領域的日子越來越慘澹了，他們的末日真的要來了。
（文/戈盾）
參考資料：《二戰風雲》《二戰戰史》《世界著名戰役：馬紹爾群島戰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