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竹》系列《控制論04》絹本水墨 45×180cm 2018年
樹高千尺不離根
#Q:畫廊
#A:黃幾
#Q: 在一系列創作實驗中,具體針對的是什麼?通過這些作品,你希望表達什麼訴求?想解決什麼問題?或者說,你為什麼採取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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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本科時期的畢業創作應該算是第一張我的個人「創作」。當時歷經極其漫長且複雜的創作階段:一方面反思了學院教育下的創作方法是如何形成的,另一方面也在思考自己的創作體系應當如何構建,即我為什麼創作、我如何創作之類的問題。
後來這件作品名為《蜉游》,畫的是一群表情模糊的人在泳池中繞圈追逐,有點超現實主義的場景。表現的是自我和周圍的關係以及對「荒誕性」的思考。作品的介紹是摘自張九齡《感遇》中的兩聯詩:「魚遊樂深池,鳥棲欲高枝。嗟爾蜉蝣羽,薨薨亦何為。」算是在弱冠之年對於人生思考的呈現。畫面技法帶有一定的實驗性,也是對體系中以寫實主義為主導的創作方式的一種反思。我記得當時的評分不高,但反而卻獲得了導師和大部分觀眾的認可。之後便順著這個思路做了一系列作品。
《蜉游之一》紙本水墨 250x220cm 2012年
《 蜉 游之二 》紙本水墨 110x110cm 2013年
《蜉 游之三/之四》 紙本水墨 110x110cm 2015年
不過我會一直警惕著不讓自己的創作過於符號化,所以在研究生期間做完4張《蜉游》系列之後就停了。也正因這個想法,每個階段的創作也總是會想辦法更新疊代。這個更新不是說我一定比之前進步了,而是總會跟之前所呈現出來的符號或圖式在有關聯的情況下還要有較為明顯的區別。這些疊代的過程伴隨著人生不同的階段和際遇,我也會儘可能真實地把它們呈現在作品當中。
後面《刺》這個系列是從碩士畢業創作開始的。當時我還在探討著如何找到創作的入口,追問著我和這個城市及社會的關係。「荒誕」「觸感」依然是我創作中相對重要的主題。
《有刺的樹01/04》 紙、絹本水墨 50×40cm 2016年
《有刺!》紙、絹本水墨 2016年
#Q: 你曾說把觸覺感受轉化為視覺再呈現心理的感受一直圍繞你創作,那麼為什麼會特別關注由刺生髮觸覺上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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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視覺、觸覺是我們感知這個世界的方式,很多時候我們的感覺或情緒都來源於此,甚至大部分藝術家都在試圖通過創作來傳遞視覺或觸覺的信息。一開始我對「觸感」的記錄還是比較個體的,有很多手稿是關於按摩或是抓癢之類的身體感知,當時還想拍一些錄像記錄身體對觸感的不同反應。
藝術作品所傳遞的往往不是「觸感」本身,而是因某種觀感所產生的「通感」。那段時間我經歷著情感的失落,那種「痛」的感覺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在當時所創作的作品中。比如《痛》和《觸不可及》系列,裡面有一個叫《HURTS》的錄像,作品以仙人掌為主體,記錄在剪斷它的每根刺之後,按原位再扎回去的過程。這種無言的殘酷是當時情緒的最真實的記錄,也是對某些社會事件的暗喻與投射。這個作品的視覺感受是很強烈的,而且每個看錄像的人都很不適,都能體會到這種痛感。從「觸感」到「痛感」,是個人情緒在作品中的投射,也是作品疊代過程中的自然衍生。
《痛》(截圖)雙屏錄影、彩色、無聲 90'27'' 30'35'' 2016年
《觸不可及13》 三聯畫 紙本水墨 115×30×3 2018年
#Q: 或許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習慣,當你在工作中會想哪些事?描繪他們會成為你自己內心狀態的可信證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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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除了記錄個人情緒以及身體感知之外,我的作品也還有很多理性成分。比如說對於藝術史、藝術現象或工作方式的思考。最近幾年我一直持續著一個叫《他寫她誦》的書寫行動,也是對書法現狀的很基本的反思。書法發展到今天,基本脫離了實用性而僅剩下藝術性,而大部分書法家在做的也只不過是「掌握技術」和「炫技表演」兩件事。他們的作品往往缺少內核,只是在抄一些古文,或者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內容。如果那些內容跟書法家的關係不大,就存在著一個「真實性」的問題。相對地,《他寫她誦》則嘗試以「關係」給內容賦予意義。在過去的幾年中,我與異地的女友約定,每天對方背誦一篇詩詞,我抄寫下來。詩詞的選擇伴隨著情緒和節令,以詩詞寄情愫。我跟她的關係是真實的,這個約定也是真實的,那這個內容就給書寫賦予了意義。
《他寫她誦》行為藝術 尺寸可變 2018-2020年
我還做了很多跟文字相關的嘗試。比如《呸》這件作品,首先體量很大,有6-7米長,書寫方向跟傳統書法也不一樣,而且借用了現在流行的視頻彈幕的方式,把書寫的字重疊,並通過收集身邊朋友「呸」的錄音,主觀地將他們聲音中的情緒轉化成筆墨和書寫狀態,從而探討「情緒」在書寫當中的重要性。作品的視覺感受可能是新的,探討的問題內核卻是相當傳統的。古代的經典作品,不管是顏真卿的《祭侄文稿》,還是李叔同的《悲欣交集》,每一個筆墨都承載著飽滿的情緒。這應當是書法家們書寫時最基本的表達,只是我們現在除了「炫技」,別的都忘了。
我是希望通過這類的作品能夠讓那些還在寫書法的人有所感受吧,這是我的一個小小的願望。雖然很多人看到《他寫她誦》或《呸》這類作品時,第一反應還是在評價我這張寫的不錯,那張差一點,還是回到了形式和技術的探討。但是我必須要說出想說的話,即便我改變不了什麼。
《呸》(局部)聲音、書法 尺寸可變 2017年
#Q: 你的創作大多數圍繞「水墨」進行,但也會延伸到聲音裝置和影像。所以你會覺得自己是水墨藝術家嗎?而這些媒材的延伸是出於什麼樣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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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就像上面所說,我很害怕自己的創作會陷入一種過分符號複製的狀態,所以也很警醒自己不要過早地被定性。這意味著如果我認同了自己水墨藝術家的身份,那麼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確定了我的思考方式是「水墨」的,而不是其他。水墨對我而言,是一種媒介,也是一種工作方式;同樣,我也希望能拓展自己對於不同媒介創作的駕馭能力。
其實,對於媒介的選擇,我有一個很樸素的標準。首先考慮媒介的使用和想表達的命題是否適合,其次就是我的能力是否可以駕馭。跨界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不同的技術不只是技術本身,更是不同的思維方法和工作方式。如果我平時是拿攝像機的,那麼我觀察這個世界的視角就不一樣了;如果我是做雕塑的,我想的問題也不會一樣。電影中的蒙太奇,攝影中的鏡頭語言,建築和雕塑中的空間意識等,都填補著我在「水墨」之外的工作方式。但是對於媒介的選擇也有一種遞增關係。首先是水墨,這個技術對我來講應該是最熟練的。其次是書法,「書法意識」是我對當代藝術的認知途徑,特別是對於「抽象」的理解上。比如《觸不可及》系列,其實是通過筆墨和線條抽象化地呈現個人情緒,這與傳統書法在本質上是相似的。然後才到錄像、攝影或裝置等,這一部分技術我還在學習和了解當中。
《竹記04》絹本水墨 48×60cm 2018年
《格竹—直曲》 絹本水墨130×50cm×2 2018年
#Q: 在當前的創作中,哪些要素你認為是至關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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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我會很看重作品當中「自我」的映射。陳侗老師曾經說過:「關於作品自傳性,我想應該成為創作的原則,否則我們就會成為接活的匠人。」我非常認同這句話。但我理解的「自傳性」可能並非是敘事的,而是「自我」在公共意義和個體意義等層面的認知。這些方面的思考也有助於梳理個人的創作跟藝術史及整個文脈的關係。比如《格竹》系列作品,嘗試探討「竹」這個傳統經典題材,在當代的語境和視覺習慣中能否被進一步的拓展,以及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隱喻和符號在自我認知中是否奏效等問題。這既關乎於藝術史及傳統文脈的深究,更是基於十分個人的視角和觀察方式的探索。
《格竹—陰陽》絹本水墨 130×50cm×2 2018年
Artist
黃 幾
Huang Ji
1990年生於廣東
2012年畢業於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畫系 獲學士學位
2016年畢業於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 獲碩士學位
2020年至今中國美術學院博士研究生在讀
廣州美術學院外聘教師
現工作生活於杭州、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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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展
2020 比興——孫曉樂、黃幾雙人展,ISG0畫廊,上海
2019 黃幾畫譜,尚榕美術,廣州
2019 破秩序——方圓、黃幾雙個展,在地文化,廣州
2018 哦/0,騰挪空間,廣州
2015 復覆——梁盛業、黃幾雙個展,璞時畫廊,廣州
聯展
2020 清平樂:當代水墨七人展,安簃藝術空間 ,上海
2020 觀今:海涵藝術空間開幕展,海涵藝術空間,深圳
2019 繾綣——2019芳草地藝術節,芳草地畫廊,北京
2018 Inter-Youth國際青年繪畫展,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杭州
2018 水墨共同體2018,北京中國民族文化宮,北京
2018 並置的時態,城市創藝空間,上海
2018 工以載道——第七屆廣東工筆畫展,大學城美術館,廣州
2018 第四屆廣東嶺南美術大展,嶺南畫派紀念館,廣州
2018 低複線敘事——進行中的區域跟蹤,二十一空間美術館,東莞
2018 青春心印——第五屆關山月美術館青年工筆畫展,關山月美術館,深圳
2017 拋物線廣東新青年當代藝術邀請展參展,匯谷藝術空間,廣州
2017 潛變——南方青年水墨的新視域,廣州美術學院美術館/古元美術館,廣州/珠海
2016 燕歌行——青年水墨邀請展,有潤美術館,南京
2016 鏡像——2016畢業之星的選擇,盒子藝術空間,深圳
2016 如約——2016學院青年水墨十五人作品邀請展,新石灣美術館,佛山
採訪:張梓華
編輯 / 排版:李燕清
圖片 / 資料來源:藝術家
• 本文原刊於《畫廊》雜誌第255期,文章版權歸 GALLERY所有,轉載授權請聯繫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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