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私會李師師,此人躲在床下偷聽,作詞一首大吃其醋?假的

2019-12-21     唐風宋月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吹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周邦彥這首早年詞作《少年游》,被諸多好事者硬生生曲解成他與李師師及宋徽宗三人之間的緋聞證據,正應了魯迅先生一句話:看見短袖子,就想起白胳膊。

周邦彥,錢塘人。《宋史-文苑傳》稱其「好音樂,能自度曲。」《咸淳臨安志-人物誌》則稱其「能文章,妙解音律,名其堂曰『顧曲』。」三國周瑜精通音律,故有「曲有誤、周郎顧」的傳奇,周邦彥名其堂為「顧曲」,其自負之心可見一斑。

史載,少年得志的周邦彥「疏雋少檢,不為州里推重,而博涉百家之書。」《少年游》便作於此時。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詞一開始就把所有人帶入了一幅溫馨的畫面。並刀是并州出產的刀具。如水是講剪刀顏色發青,和水一樣。宋時,并州產剪刀是全國知名品牌。吳鹽屬於上等海鹽,所以「勝雪」。剛剛上市的「新橙」,價格自然昂貴。「並刀如水,吳鹽勝雪」意即:這位女子的生活質量很高,吃的用的都很講究。

「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溫暖的錦幄,裊裊升起的香煙,男女對坐調笙,曖昧的情愫如同輕煙,讓人洇蘊其間,一室如春。

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的笙聲暫歇,女子見男子坐在那裡若有所思,只得開口相詢道:「向誰行宿?」(今晚你睡哪兒啊?)見男子躊躇不決,女子只好婉轉提醒他:「城上已三更!」

宋代不設宵禁,因此比唐王朝多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浪漫都市風情。「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宋代汴梁城中的百姓,可以在夜晚自由自在地信步街市,購物遊玩。燈火通明的夜裡,各行各業的商家仍在營業,叫賣聲、絲竹管樂聲、開懷暢飲的喧鬧聲沸反盈天。北宋末年的汴梁,完全是一座東方不夜城。

即使如此,三更(當晚十一點到翌日凌晨一點)也是太晚了,所以女子提醒男子,都半夜三更了哦。

「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見男子仍不表明去留態度,女子只好以霜濃路滑為由,留他歇宿。

歷代詞評家對此詞評價甚高。王又華《古今詞論》載:「周清真《少年游》題雲『冬景』,卻似飲妓館之作。起句『並刀如水』四字,若掩卻下文,不知何為陡著此語?『吳鹽』、『新橙』寫境清別,『錦幄』數語似為上下太淡宕,故著濃耳。後闕絕不作了語,只以『低聲問』三字貫徹到底,蘊借裊娜,無限情景,都自縴手破橙人口中說出,更不必別著一語,意思幽微,篇章奇妙,真神品也。」

孫麟趾撰、陳凝遠校《詞徑》曰:「恐其平直,以曲折出之,謂之婉。如清真『低聲問』數句,深得婉字之妙。」陳廷焯《詞則》曰:「『向誰行宿』,曰『城上三更』,曰『馬滑霜濃』,曰『不如休去』,曰『少人行』,顛倒重複,層折入妙。」

周邦彥作詞一個重要特點是喜歡用典,其詞作典故最主要來自唐詩。「並刀如水」化自唐杜甫《戲題畫山水圖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吳淞半江水」;「吳鹽勝雪」化自李白《梁園詩》:「玉盤楊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如雪」;「馬滑霜濃」化自杜甫《放船》:「直愁騎馬滑,故作放船回」;「相對坐吹笙」化自王建《宮詞》:「院院燒燈如白日,沈香火底坐吹笙」。

講究用典,信手拈來,舉重若輕,絲毫不見晦澀之感,正是周邦彥被稱為大家風範的原因之一。

《少年游》本是周邦彥在汴梁城早期的冶遊之作,可在野史中卻硬生生演繹成了活色生香的三角緋聞。

據《貴耳集》記載:「道君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枚,雲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游》雲。」

其實這種揣測純屬胡編亂造。接近真實的恩客與宋徽宗撞車事件在《水滸傳》中有傳神入畫的描述。

宋江來到汴梁城曲線招安,第一次找到李師師,奶子捧茶至,李師師親手與宋江,柴進,戴宗,燕青換盞,不必說那盞茶的香味。茶罷,收了盞托,欲敘行藏,只見奶子來報:「官家來到後面。」李師師道:「其實不敢相留,來日駕幸上清宮,必然不來,卻請諸位到此,少敘三杯。」宋江喏喏連聲,帶了三人便行。

第二次又找李師師,宋江寫了一首詞,遞與李師師反覆看了,不曉其意。宋江只要等她問其備細,卻把心腹衷曲之事告訴,只見奶子來報:「官家從地道中來至後門。」李師師忙道:「不能遠送,切乞恕罪。」自來後門接駕, 奶子丫鬟連忙收拾過了杯盤什物,扛過台桌,洒掃亭軒,宋江等都未出來,卻閃在黑暗處。一會兒李逵放火,四人作鳥獸散。

第三次燕青跟李師師結拜為兄妹,扮作白衣秀才,得到宋徽宗允許後,終於得見天顏,討了赦書。

就是說,宋徽宗是從地道走後門來到李師師家的,李師師家裡有專人在後門放哨,以防宋徽宗不期而至,跟其他恩客撞了車。因此宋徽宗來的時候,周邦彥是有機會趕緊躲避的,李師師也根本不敢讓他跟宋徽宗打照面,更別提躲在床底下了。如果被宋徽宗發現床下有人,那是欺君大罪,是要殺頭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刺客?不僅周邦彥腦袋要搬家,李師師也難逃干係。所以這種玩笑是拿命在開,腦子不是太殘廢根本干不出這事來。

但是這種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不可能發生的腦殘劇情上千年來卻有那麼多人深信不疑,還說的有模有樣,真是不可思議。

但是,周邦彥跟李師師交誼甚深卻也確有其事,只是李師師成名後過河拆橋,把他甩了而已。

周邦彥有《訴衷情》一首,庶幾可近歷史真實:當時選舞萬人長,玉帶小排方。喧傳京國聲價,年少最無量。 花閣迥,酒筵香,想難忘。而今何事,佯向人前,不認周郎。

「選舞」之「選」是選拔之意。「排方」是彼時腰帶上的一種飾物。「喧傳」就是名聲大噪。據史料記載,大觀二年(1108年),大晟府雅、燕樂成,頒示天下,宋徽宗令太學生師從教坊樂工習學大晟府樂舞。年齡最小的李師師在萬人舞中脫穎而出,成為「萬人長」,得到了「玉帶小排方」的賞賜,一躍而成汴梁城花魁娘子,上廳行首,動達天聽,攀上了宋徽宗這枚高枝。而周邦彥恰好是她背後的作曲作詞人,付出很多心血,功不可沒。但是李師師成名後,就把周邦彥一腳踹了,偶在大庭廣眾相遇,竟然裝作不認識他。因此,方有周邦彥「而今何事,佯向人前,不認周郎」的質問。

真正「婊子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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