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觀音東上組建取經團,在流沙河被沙僧剪徑,亮出身份後,沙僧答應皈依正果,給唐僧當個徒弟。為了防止秋後算帳,乃向前道:「菩薩,我在此間吃人無數,向來有幾次取經人來,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頭,拋落流沙,竟沉水底。這個水,鵝毛也不能浮。惟有九個取經人的骷髏,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為異物,將索兒穿在一處,閒時拿來頑耍。這去,但恐取經人不得到此,卻不是反誤了我的前程也?」菩薩曰:「豈有不到之理?你可將骷髏兒掛在頭項下,等候取經人,自有用處。」
沙僧說,自己一共吃了九個取經人。那麼多吃幾個會發生啥情況呢?
元代楊景賢創作的《西遊記雜劇》第十一章:(和尚掛骷髏上,雲)恆河沙上不通船,獨霸篙師八萬年。血人為飲肝人食,不怕神明不怕天。小聖生為水怪,長作河神,不奉玉皇詔旨,不依釋老禪規。怒則風生,愁則雨到,喜則駕霧騰雲,閒則搬沙弄水。人骨若高山,人血如河水,人命若流沙,人魂若餓鬼。有一僧人,發願要去西天取經。你怎麼能勾過得我這沙河去!那廝九世為僧,被我吃他九遭,九個骷髏尚在我的脖項上。我的願心,只求得道的人,我吃一百零八個,諸神不能及。恰吃得九個,少我的多哩。
沙僧說,我的目標是吃一百零八個得道的人,現在只吃了九個,還差得遠。
那麼為啥沙僧吃上一百零八個得道之人就會「諸神不能及」呢?這跟妖怪們的修煉方式很有關係。
在《西遊記》的設定中,「凡有九竅者」皆可成仙,無論是花果山的石頭還是荊棘嶺的松樹,還是各種動物植物,甚至是地府的魂靈,只要吸收日月精華,加以「養精、鍊氣、存神,調和龍虎,捉坎填離。」靠著漫無止境的積累經驗值,就能修成正果。
無奈妖算不如神算。菩提祖師說了,修道成仙是「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鬼神難容。」所以每隔五百年,就會遭遇一次天劫。頭一個五百年雷災,第二個五百年火災,第三個五百年風災。躲得過,壽與天齊;躲不過,就此絕命。因此需要尋找捷徑,增強修為,抵抗天劫,唯一的捷徑就是吃東西。
整個神佛界只有四個地方的東西吃了能渡劫:天庭的蟠桃,福祿壽三星盤踞的蓬萊島,五莊觀的人參果,西天的奇花異草。這些東西非常少不說,還管理得特別嚴,根本不允許妖怪染指。金毛貂鼠偷喝了靈山的燈油,金鼻白毛老鼠精偷吃了靈山的蠟燭,如來都要派靈吉菩薩和托塔李天王將其擒獲,以儆效尤。因此妖怪們只剩下一條路,就是煉丹。
我們看到好多妖怪都在煉丹,比如黑熊精,比如牛魔王,比如蜈蚣精。這幾位煉丹已經到了一定境界,屬於半妖半仙狀態,所以都被神佛們收了。煉丹術是從太上老君那裡流出來的。太上老君是煉丹鼻祖,孫悟空就是吃了他煉製的仙丹成為金剛不壞之身的。但是煉丹是一門技術活,還是個燒錢的活兒,需要丹爐,木炭,還需要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原材料。
黑熊精鍊丹最大的金主就是觀音禪院的老和尚,報酬就是煉成仙丹給他吃一顆,所以老和尚活了二百七十多歲。牛魔王為了煉丹,拋棄結髮妻子,給玉面狐狸當了上門女婿,圖的就是人家洞裡的萬貫家財。還讓紅孩兒駐紮在六百里鑽頭號山燒木炭,把樹全砍光了,還是錢不夠。紅孩兒只好讓當地的土地山神等鬼仙給他打工,繳納保護費,維持正常運轉。蜈蚣精鍊制的毒丹「山中百鳥糞,掃積上千斤。是用銅鍋煮,煎熬火候勻。千斤熬一杓,一杓煉三分。三分還要炒,再鍛再重熏。製成此毒藥,貴似寶和珍。」可見其難。
那麼吃不到奇花異果又不會煉丹熬藥的妖怪們就只能坐以待斃等雷劈嗎?答案是否定的。他們還有一條終南捷徑,那就是:吃人。
人是萬物之靈長,本身自帶靈性,妖怪們修煉成百上千年方才有個人身,想要褪盡身上的妖氣和穢氣,還得長年累月的修煉打熬。但是人類只要上輩子不是大奸大惡之徒,沒有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很容易今生轉世為人,只不過還是一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庸庸碌碌懵懵懂懂的普通人而已。但對妖怪們用來拼湊經驗值來說,足夠了。
因此所有的妖怪都吃人。豬八戒吃人,沙和尚吃人。蠍子精吃人,蜘蛛精吃人。白骨精吃人,蟒蛇精吃人。金魚精吃人,狐狸精吃人。牛魔王吃人,紅孩兒吃人。大鵬孔雀更不須說,一吃就是成千上萬人。就連孫悟空,都自稱在花果山當妖怪時也吃過人。吃凡人都能積累經驗值,那麼吃修道有成的人更能加倍積累經驗值。所以好多修道但是法力不高的人就成了妖怪的首選,比如唐僧。
唐僧雖然法力不高,卻是個「十世修行的好人,元陽一點未泄」,還吃過人參果,所以他的肉有長生不老之功效,吃上一塊就行。因此他就是一個妖怪們眼中行走的積分器,取經路上的妖怪無不對他垂涎三尺。
唐僧前九世都被沙僧吃掉了,但是對於吃不到蟠桃仙丹人參果的他來說,還是遠遠不夠。他需要吃一百零八個得道之人方能達到「諸神不能及」的效果。諸神就是絕大多數神仙,除了諸神,只剩下為數不多的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高級仙佛,比如三清如來鎮元子等等,數來數去也就幾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