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壇 | 李劍鋒:我的中學時代
我的中學時代
作者 李劍鋒
前些日子,從縣城中心街五路路過,每到飯點時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現在卻變得冷冷清清,因為在縣城五路的澄城中學搬遷到縣城九路以南,曾經的學生回家吃飯潮流成為回憶,澄城中學是我高中時代的母校,從城內鬧市搬到城外,距離變遠了,卻讓我對高中時代的那些回憶變得越來越清晰。
現在回憶起那個年代,苦澀而又深長,時代埋沒了那些學習優秀的學生,在初中我身邊學習優秀的學生一個一個考上了中師中技,父母慶幸自己的兒女跳出了農門,吃上了商品糧,不再面朝黃土背朝天。而我卻在初三又待了一年,通過補習才考進高中,那時在父母的眼裡,繼續上高中,除了學習,才是農村孩子跳出農門的唯一途徑。誰能料到我最後能幸運走進大學校門,成為一名大學生。
我初中上了四年,終於跌跌撞撞擠進了高中這所校門,我是高二時轉進澄城中學,高一是在寺前中學度過,到了高二就分了文理科,我選擇理科,在五班學習,那時班主任是位英語老師,那個年代學英語對我來說:簡直是對牛彈琴。
那是初中,有件事情卻讓我至今難忘。回憶是在鎮上交道中學讀初一,班主任叫劉新年,鄰班正在上英語課,英語老師在鄰班教室報英語單詞,喊道:新年。班主任正給我們講課,邊答應邊急匆匆走出教室,鄰班同學異口同聲念道:newyear,班主任還未走出教室,趕緊收回腳步,看著班主任望著我們尷尬自嘲的目光,我們班上同學不由得哄然大笑,背後我們都叫班主任為「牛爺」。前些日子和同學聊起此事,才知道初一的班主任早已離世,但這件事卻深深地留在我記憶的深處。
本來就不喜歡,逃課是經常的事情,有時上課鈴聲已經響了,教室門口前依稀可以見到班主任的身影,我們幾個從教室後窗翻越而出,動作甚是熟練。想起在初中的日子,那時父親在鄰縣合陽上班,我轉到城關中學上初二,那時上學時間較早,單位門口值守的位老同志,在父親單位,我們同級同學有好幾個,同班有三個,我們成了死黨。
早上上學,我們三個嫌叫老頭起床開門麻煩,那時單位大門是用鐵絲網成的,我們三個三下五除二的從大門上翻越而出,跳窗與翻越大門異曲同工,至於逃課後幹什麼,多數時間是逃出校門,上街道四處逛逛。那時我有個表姑父在縣電影院放映電影,多數在電影院門口查票放行,帶同學看電影成了件炫耀的事情,次數多了,表姑告訴母親,母親多是責罵兩句,叮嚀我好好學習,而我卻是一如既往帶同學看電影。
在澄城中學的三年時間,我寄宿吃飯在姑姑家,那時姑姑家有縣城五路,與學校相距只有二三百米,姑姑家有四面大窯洞,縣城城區清潔隊設在姑姑家,姑父是管事的人。我和二表哥住在一個窯洞,每天從學校回到姑姑家,吃得是熱乎飯,那時二表哥朋友多,經常不在家,回到窯洞裡,便是我的天下,安心學習看書,有時看到凌晨兩三點是常事,睡上兩三個鐘頭,便起床跑步。
我的初中時代,武俠電影《少林寺》李連杰激烈打鬥場面讓我們熱血賁張,《霍元甲》和《精武門》電視劇師徒倆精彩表演讓我們留戀難以釋懷,記得在初三我們班同學陸陸續續寫開武俠話本,有位同學將武俠與愛情結合起來,寫的武俠話本在班上流行了一陣子,那時在心裡就是渴望成為一名俠者。
記得是在初一,我在鎮上交道中學讀書,學校離外婆家只有兩三里路,每天晚上和同村的師兄師姐一起回家。就是那兩三里路,成了我俠者夢想之路,那時央求舅母縫製了綁腿,綁腿里開始裝了三公斤大沙,後來增到五公斤,回到家裡,卸掉綁腿,兩腿感覺要飄了起來,那時腿上有力量便是從綁腿練來的。
後來到了高中,便喜歡上跑步,一周就是有三五次,我從姑姑家五路出發,向縣城九路跑去,那時縣城很小也很荒涼,到了縣城七路,基本沒有街舍,便是柏油道路。而就是那條道路,讓我越跑越帶勁,因為那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成為俠者,必須有一個強健的體魄。
後來要成為俠者的人越來越多,我的高二基本是在逃課中度過,逃課的時間越來越多,我們聚在一起,那時先是一起站樁蹲馬步,後來一起練氣功,記得當時氣功書籍五花八門,我買了本中華益智氣功書本,便自學練起了氣功。那時在縣城,也漸漸地有了武館,那個地方讓我們趨之若鶩,幻想著能進去一睹為快,後來大家又幻想何時能到河南開封少林寺,進廟裡偷學武藝又是件多麼令人神往的事情。
好夢不長久,那年我所在的高二理科班,只有八個同學順利地升到高三,其他同學繼續留在高二,因為我喜歡數學和語文,成績較為突出,歷史又是我曾經所愛,我選擇了文科班。高二文科班班主任是位地理老師,父母經常說教舉例,讓我從俠者夢中稍微清醒過來,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來。
那時我養成夜深人靜學習的習慣,晨跑沒有鬆勁,到了學校,吃了早餐,頭兩節課還是精神飽滿,漸漸地變得昏沉,到了第四節課便倒在課桌上睡覺,那時我個子高,座位基本是最後邊,有前面人掩護,那時同桌是個女孩子,有同桌保護,睡覺基本是安然無恙。
同桌的女孩是個學習認真的女孩,課堂筆記抄寫的認認真真,但學習成績卻是平平常常,放學後我多是帶著她的學習筆記本,回到姑姑家窯洞裡自學,經常學習到了深更半夜,上學難免會遲到,到校門經常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偷偷溜進學校。
說起遲到這件事,讓我不由得想起那是在合陽城關中學兩年的歲月,上學時間與單位開飯時間發生衝突,我們三個急急忙忙吃完飯,三步並作兩步趕往學校,總是遲到那十幾分鐘,那時班主任定下規矩:上學遲到,打掃教室衛生。我們三個等同學放學離開教室後,便開始打掃衛生,回到父親單位吃中午飯,吃完飯後趕往學校,趕到學校還是遲到,第二天繼續打掃教室衛生,大家封我們三個為「衛生委員」。以至到父親單位吃飯排隊,大家會說:讓這幾個娃娃先打飯,或提醒大師傅提前開飯,要不打掃衛生何時能到頭。
記得那是清晨,縣城剛下過大雨,我穿著高筒雨靴上學,到了校門口我小心翼翼往進走,剛進校門沒有二十米,我聽到後面喊道:前面同學停一下,哪個班?我頭也沒回,撒起腳丫子朝教室方向跑去,當時教室之間還是土路,水潭較多,我是淌水跑過,後面值班老師緊追而來,可能老師穿得是皮鞋,追來時要避水潭,當時我多了個心眼,路線上多繞了幾個彎,氣喘吁吁坐在教室里,拿起書本心兒還呯呯亂跳,記得當時是深秋,教室玻璃儘是霧氣,追來的老師隔著玻璃,硬是沒有找到我。
兩年後我考進陝西師範大學,在中文系學習,當時值班老師來陝師大校長培訓班進行培訓,那年他在西安組織了澄城縣學生會,當時聯絡人員就有我,當我倆見面時,他談起此事,就知道是我,因為我經常遲到,他早已注意到我,追我找我是儘自己本職,又考慮到高中學生學習規律,他是眾里尋我千百度,稍微思慮便放過我一馬,那時我們見面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高二文科班,那時澄城中學創辦校報,名字好似叫春芽,主編是我們語文老師,因為我愛寫詩歌,那年首都北京舉辦亞運會,我激情澎湃寫了首詩歌,被選登在一本雜誌上,也就是這首詩歌,我被選進校報的十二個編輯隊伍,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被語文老師叫上去,開了校報創刊會議,那時我覺得自己身上帶了些光環,辦好校報沖淡我的俠者之夢,但跑步站樁蹲馬步練氣功我卻沒有絲毫放鬆。
那時高二不似高三那麼緊張,當時我的一個同桌是從西安轉回縣城上學,他愛好較為廣泛,只記得我教他媳婦跳井的小遊戲,他便教我圍棋。那時棋盤是用塊硬塑料板畫成,我們用鋼筆畫圓圈或三角形開始圍棋大戰,有次玩得盡興,代課老師走到我倆桌前,我倆還玩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老師收繳後不解地問我們:你們玩得是啥遊戲,勁那麼足。
記得還是在高二,那年春節剛過,我們班主任是個性情中人,那年元宵節我們班沒有放假,班上統一買了元宵,在食堂灶上煮好,用桶盛著在教室分發給每位同學,那時大家嘻嘻哈哈圍坐在一起,好似一家人,吃得那麼開心,多少年後回憶起來心裡都暖暖的。
那時高二上完晚自習,住校學生肚子有些餓,在校園裡過道邊便有賣夜宵,賣夜宵多是學校老師的家屬,用賣夜宵的錢作為家中開銷的補貼。飯票理所當然被作為流通工具,那時學校的飯票用牛皮紙印刷,每天上晚自習,我們便用牛皮紙畫制飯票,到了下晚自習,三五個一商量,互相作掩護用畫制的飯票買夜宵,成功了三五晚上,隨後賣夜宵收飯票時小心翼翼,用手電照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徹底不再收飯票,統一改成用現金交易。
多少年後我畢業參加工作,有個賣夜宵的老太婆租了街道門面賣早點,在她攤位上喝油茶,與她打招呼,便問起我上班的情況,隨後談起賣夜宵收到假飯票的事情,她似有所悟地說道:我當時就猜到是你們幾個倒慫乾的。
到了高三,班主任換成了歷史老師,那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我們有做不完的題,考不完的試,那時高考首當其衝,每天大家在一起,談的多是考題與知識點,偶爾關心一下便能加深同學之間的友誼。記得那年班上團支部書記是我同桌,有天她感冒,一人獨自待在宿舍,得知後我趕往宿舍,二話沒說便背起她到校醫院,陪她打點滴,就是那次關心,拉近了我和她的距離,她讓我叫她妹子,輔導我學習,鼓勵我學習,給我打早餐,對我生活噓寒問暖,在高三我有了個知心管我的人,讓我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之上。
在高三那年,學習再忙也改變不了我愛玩的個性,看電影打籃球成了主要活動內容,有時偶爾偷著溜出去看場電影,讓我在班上很有人緣,許多同學央求我帶他們去電影院看場電影,緩解一下學習的壓力,或是下午痛痛快快打上一個鐘頭籃球,讓我的高三生活變得有聲有色。
高考安排在6月7日和8日,大家戲謔:錄取吧。但是高考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那年我所在文科班是應屆班,上一本線考入大學的人數達到十一個人,升學率讓班主任名聲大噪,對我而言,我好不容易擠進大學校門,但是高考後遺症十分嚴重,在以後的三十年里,我每天晚上要熬到深夜,實在撐不住,好不容易才能睡著,稍微有個動響便會清醒過來,全然再無睡意。或早早躺在床上,數星星調整氣看書,勉強進入睡眠狀態,卻做著備戰高考各種狀態的夢,總是在打開試卷看著考題,忽然發現全是沒有複習到,猛然在夢中驚醒,或是做著天馬行空千奇百怪的夢境,最終在追殺與被追殺中或是墜入懸崖中驚醒,夢醒時分,夢境發生的故事卻是清清楚楚。
中學時代的記憶停留在高考之後,那是高考後第三天,班上組織大家填寫志願,根據高考答題估分情況,結合往年各個大學招生情況,我們在老師指導下填報志願,填完志願後,我和一個死黨在校園亂逛,路經學生食堂,正有兩籠屜粉條剛從蒸鍋上端下來,粉條軟乎乎正冒著氣。食堂空無一人,我倆個從食堂踅摸出兩個搪瓷碗,調上醬油醋鹽和辣椒,倒上香油,拿著碗蹲在籠屜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解饞吃了個飽。
多年後和死黨談起此事,只是哈哈一笑,更多談起那次吃粉條,肚子脹痛胃酸不停地放屁,幾天都沒有想吃飯念頭,我的中學時代就在這件荒唐的事件結束了,回憶起來卻是那麼深遠,甚至要從記憶深處想了許久才會冒出來。
作者簡介:李劍鋒,愛好文學,就職於陝西省渭南市石堡川水庫管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