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佐康：懷念陽中

這是一所令人嚮往的高中，初中一畢業，我就報了這裡，最後被重點班錄取，班主任是教物理的張保民老師。

二 融入

說起張保民老師，我頭腦里立刻浮現出一幅畫面：

初夏，瓦藍深邃的天空飄著薄薄的白雲。一會兒，從明凈的西方世界衝出一大片猙獰的黑雲，野蠻地攻城掠地，迅速地霸占了整個天宇，世界一片昏暗。風，漸起，枝搖葉顫！雨，漸急，草寒花殘！風聲、雨聲，初如春蠶食桑，沙沙作響；繼似瀚海翻波，浪咆濤哮！­

驟變的天氣，對於正在專心講課的張保民老師來說，似乎毫無影響。他正在激情澎湃地講他的勻速直線運動，時而眉飛色舞，時而目光如炬，時而飛快書寫，時而沉吟不語。他個頭不高，皮膚黝黑，眼大唇厚，小頭中分。他是高一重點班的班主任，脾氣火爆，精力無窮。每天早上不到六點就準時站在教室門口，晚上十二點多了，還在男生宿舍門口轉悠，聽誰還在閒諞，看誰胡亂撒尿。上早操時，他一直跟著學生跑，看步伐不大整齊時，衝著學生高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於是學生們喊著響亮的口號，步調一致地向前跑。­

他上有老下有小，老婆沒有工作，家庭負擔異常沉重。星期天，我曾多次看見他背著兩個長布口袋，在糧食市場轉悠，那時候，平時像個小鋼炮一樣的他好似大病初癒，精神萎靡，神情落寞。­

張保民老師性格耿直，處理問題雷厲風行，不講情面。我是班長，是他手下的紅人，可他從不照顧我的顏面。一次，為了一件小事，他一生氣，就把我攆出教室，害得我在教室門口站了一下午。當然，我知道他就這性格，也沒往心裡去。

王思有是我的數學老師，四十來歲，高大魁梧，目光深邃，寬額頭，高鼻樑。沒事時，喜歡叼個煙斗，站在校門口南邊看馬路上人來人往 。同學們喜歡在一起議論老師，提起他，大家都露出敬佩的目光。當然，也有對他不利的消息：據一位消息靈通的補習生說，他們的數學老師姓靖，來自江浙，教學非常厲害。有一次，王、靖二人因一道題發生爭論，王列出了一道解法，靖認為方法太繁瑣，結果列出了三種更簡潔的方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高誰低！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事實，我也無從考證，也無須考證，只想說當時學校的一種學術風氣。­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至今還一直認為，王思有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數學老師。聽他講課的確是一種享受！任何枯燥無味的數字、公式，一旦從他嘴裡講出來，仿佛醇厚的老窖，讓人回味無窮；好似華美的樂章，讓人心醉神迷。他淡定的神情，優雅的舉止，清秀的文字，永遠珍藏在我心底！

提起高中的老師，不能不提張志鈺先生。沒有他，我的高中就是殘缺的！他教我們語文，是我們村的女婿，從感情上講，總覺得和他有點親近。

張志鈺高挑身材，面容清矍。講課瀟洒，字如書法。他很清正，性格倔強，一種看透世俗、狂傲不羈的氣質從他的骨子裡透出來。聽他講課，讓人有一種面對學界泰斗，不敢仰視的崇敬感。他的確能幹，辦公桌上擺的不僅有文學類書籍，而且有圓規、三角板之類的數學用具。他經常沒事就給我們講解數學，恭維幾句，他會毫不謙遜地就接受了。他字寫得漂亮，畫畫得好，學校門口的字畫就是他的傑作。遇到他寫字作畫，你由衷地讚美幾句，他就飄飄然，越發寫得好了。我看見他鋸開圓木製作的象棋特別漂亮，沒敢誇獎，怕他一時興起，用石頭刻個象棋！­

他自尊心特彆強，聽說和人打賭投籃球，一投未中，從那以後，終生不打籃球。

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工作特別認真。我的作文在初中時屬於範文，在全校讀。可到了他手中，卻被改的面目全非，批評之語觸目驚心。一次上課，我為一個詞的用法和他爭論起來，他一生氣，摔門而去。後來我查了好多資料，知道的的確確是我錯了，可我至今也沒向他道歉。歉意，早已化為敬意，這一點，我的張老師肯定是知道的。

參加工作後，雖然我也想念他，但很少去看望過他。有一次，父親打來電話告訴我，他碰到張志鈺老師了，張老師已經老了，白髮蒼蒼。父親還說，張老師問了好多關於我的事情，還誇我有才情。放下電話，我眼圈發紅，鼻子發酸。

同學中印象頗深的有賀軍樂、張維、任林林、楊龍飛、郭軍戰、高航運、賀天民等。任林林那時在我身後坐，郭軍戰、張維在我前面坐，高航運和我一個村，他們性格都很好，胸懷大志，學習刻苦，有自己的奮鬥目標，最後都成為社會精英。

賀天民是一個對數理化特別感興趣的人，有鑽研精神。他有了疑問，喜歡來找我探討。他問的問題，十有八九我都不會，與其說是探討，不如說他在給我講題。聽說他後來考得很好，出國了。賀軍樂學習一般，喜歡鬥嘴開玩笑，有一次我倆說翻了，動了手，我被他壓在身下胖揍了一頓。我氣憤不過，找了個木槓子去追他，他飛快地逃跑了，那速度比兔子還快。

三 懷念

在我的求學生涯中，陽郭中學那一段我印象最深刻，它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和永久的懷戀。

陽郭中學的老師是最負責任的。我在重點中學上過學，在師範學校上過學，聽大學教授講過課。但就認真程度來說，都比不上陽郭中學的老師。陽郭中學的老師講得特別細，特別用心，生怕學生聽不懂，一遍一遍地詢問，一遍一遍地講解，直到學生聽懂弄明白為止。老師們批改作業很細緻，不像某些重點中學，只是名聲好，學生的作文一學期竟連一次也不批改。

陽郭中學的同學是最好的。那時候我們都窮，沒有誰笑話誰吃的差、穿的爛，沒有誰瞧不起誰，我們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學得好大家羨慕你，學得不好大家也不太在意。只要你好好和大家相處，大家都會喜歡你。

陽郭中學的煤油燈是最亮的。它是寒冷中的溫暖，它是黑夜裡的光明，它是追求時的方向，它是奮進時的樂章。想起那些上晚自習時的燈火，我們一生都不會迷茫。

陽郭中學給我們留下了許多寶貴的精神財富。比如求真務實的精神，吃苦耐勞的精神，不斷奮鬥的精神，無私奉獻的精神，淡泊名利的精神……

許多同學就是在這種精神的指引下，走出了自己無悔的人生之路。就拿我自己來說吧，陽中精神早已滲入了我的靈魂，它讓我不怕吃苦，不去弄虛作假，只是實實在在地干自己該乾的事情。無論是教書，辦報紙，還是辦文學平台，都捨得下功夫，都去用心經營。到最後，幹啥基本上都有個樣。

隨著時代的變遷，我們印象中的陽郭中學早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磚木結構的教室已變成了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教學樓，學校已由高中變成了初中，學校大門也由東面改開到了北面。但不管學校怎麼變，它傳承的精神不會變，它留給我們美好的記憶不會變，我們永遠懷念它！

作者簡介

高佐康，世居渭南南塬，中學高級教師。師從張志鈺先生，鑽研文學。幾十年來，筆耕不輟，計有詩文上千篇（首），曾獲陝西新聞獎。輔導的學生作文，曾獲全國一等獎，省級二等獎。

主播簡介

朗誦者簡介：茉莉，實名莫莉，健康管理師。喜歡主持、朗誦、演講、唱歌、廣結良友。愛生活、愛美麗、更愛健康。

來源：三賢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