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 |「植物界的大熊貓」，夢幻般的中國樹，它的美帶著詩意

鴨腳生江南，名實未相浮。絳囊因入貢，銀杏貴中州。致遠有餘力，好奇自賢侯。因令江上根，結實夷門秋。始摘才三四，金奩獻凝旒。公卿不及議，天子百金酬。歲久子漸多，累累枝上稠。主人名好客，贈我比珠投。博望昔所徙，蒲萄安石榴。想其初來時，厥價與此侔。今也生中國，籬根及牆頭。物性久雖在，人情逐時流。惟當記其始，後世知來由。是亦史官法，豈徒續君謳。——宋 歐陽修《和聖俞李侯家鴨腳子》

天氣涼了。

猶如一夜金風來，夾道上銀杏樹都生出黃葉，搖曳飄零。因這滿樹滿地的金黃，周遭遍起漫漫古意，行路人也似減緩了步調。

近日看到一則冷知識：第四紀冰川運動，地球突然變冷，絕大多數銀杏類植物瀕於絕種，只有中國自然條件優越，才奇蹟般的保存下來。銀杏所有近親皆滅絕，只余這一株獨苗存世，被喻為「植物中的大熊貓」。

銀杏不能在其他任何一種植物上感受到親緣。如此一來，我總以為它帶著孤獨的情思，並非毫無由來了。

郭沫若寫《銀杏》：

「銀杏，我思念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又叫公孫樹。」

銀杏為何叫「公孫樹」？因其生長極其緩慢，「三十年而生，三百年而興」，祖輩植，子孫享，故名公孫樹。

對此，宋朝釋慧空便有一詩《某得銀杏不食種之庵前見者曰是三十年乃生公》，寫得頗為有趣：

蟠桃一實三千年，銀杏著子三十載。

老僧只作旦暮看，汝莫匆匆宜少待。

階前始芽今出屋，便是攜籃走僮僕。

伴我東園看菜歸，與汝煎茶剝柔玉。

想，這公孫樹歷經百年，見學步稚子成柱杖老朽，青發娘子入白頭，它兀自佇立，不言不語，如何不孤獨呢？

據說京城潭拓寺銀杏「帝王樹」植於唐時。歷史悠悠朝前，多少風流人物黃土隴中埋，這帝王樹見過盛世唐朝的絕代風華，見過天子唐太宗於獵獵北風中的孤影，延續至今，脈脈無語；蘇州道前街，葉滿姑蘇道，秋冬若堆黃金雪。車馬如龍，遊人不休，銀杏葉孑然自落，它又見過多少名流雅士，流連不前？它們又在這萬萬千千個日頭裡，墜落下多少銀杏果，讓自己的生命繼續綿長延續呢？

銀杏樹的果實為白果，又有鴨腳子、靈眼、佛指柑、公孫樹子等名。

秋末，我曾在太湖西山騎車環島，途徑許多橘樹、香樟樹、銀杏樹。中國在長期栽培銀杏的過程中培育出許多優質品種。盛產乾果的蘇州洞庭西山便擁有幾種優質名品，如洞庭黃，種子倒卵形，極豐滿，是銀杏品種中較大的一種；如大、小佛手，種子矩圓形；如鴨尾銀杏，核前端扁尖，形如鴨尾；如無心銀杏，種子扁圓形，頂端圓鈍而飽滿，基部平而微凹。

明代吳寬便有一詩《謝濟之送銀杏》寫洞庭西山之銀杏子：

錯落朱提數百枚，洞庭秋色滿盤堆。

霜余亂摘連柑子，雪裡同煨有芋魁。

不用盛囊書複寫，料非鑽核意無猜。

卻愁佳惠終難繼，乞與山中幾樹栽。

銀杏果藥用價值很高。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記載，銀杏可「入肺經、益脾氣、定喘咳、縮小便」，清代張璐璐《本經逢源》中記載，銀杏可治療「瘡疥疽瘤、乳癰潰爛、牙齒蟲齲、小兒腹瀉、赤白帶下、慢性淋濁、遺精遺尿等症」。孔府菜中有一道「詩禮銀杏」，其名源自夫子教誨「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菜色如琥珀，酥爛甘馥，解酒止咳。

銀杏果不可多食，熟食、少食，是防止中毒的根本方法。一日生食白果的量應控制在十顆以內，過量服用銀杏果將引起腹痛、抽搐、嘔吐、發燒等症狀。一些中老年人喜用銀杏葉泡水，這也是不可取的，長期服用會引起心臟疾病。

銀杏還有一鮮為人知的別名——「平仲」。歷史上晏子、寇準都字「平仲」，有公平的意思。因銀杏樹肌理細膩，是做器具的良好材料，故歷史上也常用銀杏做小秤，用於稱名貴的香料、藥材和金銀，用「平仲」做秤，也是極其妥帖了。

最後，想引用郭沫若《銀杏》中的一段話結尾：

「秋天到來，蝴蝶已經死了的時候，你的碧葉要翻成金黃，而且又會飛出滿園的蝴蝶。你不是一位巧妙的魔術師嗎？但你絲毫也沒有令人掩鼻的那種的江湖氣息。當你那解脫了一切，你那槎椏的枝幹挺撐在太空中的時候，你對於寒風霜雪毫不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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