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姐
《紅樓夢》第73回寫得驚心動魄:傻大姐在大觀園拾到繡春囊,被邢夫人發現。邢夫人拿著繡春囊前來質問王夫人。王夫人惱羞成怒,又來質問王熙鳳。王熙鳳矢口否認,原因說得合情合理:雖說與賈璉是年輕夫妻,行為輕佻,這樣的荷包她不否認自己有,但都是做工精緻的,不像這般粗糙,再說繡春囊只會藏在家裡,怎麼可能隨身帶在身上?王夫人一聽有理,頓時氣消了大半,但此事非同小可,必須查出繡春囊的主人是誰,這就有了後面的章節:檢抄大觀園。
繡春囊交給邢夫人
繡春囊到底是誰的一直是個迷案。前80回結束也沒有查出案底。讀者們有一個模糊印象,覺得繡春囊是司棋的。因為在檢抄大觀園中,王熙鳳親自查出司棋箱子裡有一雙男人的鞋子,是做給她表弟潘又安的。在宗法制社會,別說男女自由戀愛,相互遞個東西都是不允許的。但司棋的膽子足夠大,她把潘又安私自邀進大觀園裡相會,被鴛鴦發現,鴛鴦的嘴很嚴,沒有說出去,但司棋和潘又安緊張地要死。這次又查出男人鞋子和情書,司棋可不就死定了?因此讀者們判定,繡春囊是潘又安私會司棋時掉在大觀園的。因此這個繡春囊的主人是司棋!
檢抄大觀園
在74回中,王善保家的剛要把司棋的箱子合上,周瑞家的眼尖,忙制止道:"這是什麼?"說著就搜出一雙男子的錦帶襪子和一雙緞鞋。又搜查包袱,裡面有一個同心如意和潘又安寫給司棋的情書。王熙鳳為了羞辱司棋和王善保家的,特意當著眾人的面念了司棋的情書,知道兩人已經是你儂我儂。但從情書中透露的信息來看,並沒有繡春囊一事。司棋的違禁之物主要有:
男子錦帶襪1雙
緞鞋1雙
香袋2個
同心如意1個
潘又安的情書1封
香珠1串
與繡春囊相關的是香袋2個。但香袋與繡春囊是兩回事。賈府的公子哥和小姐們乃至丫鬟身上,都隨身帶著香袋。賈寶玉的香袋經常讓詹光等人拿去,因為這件事林黛玉還與寶玉吵了一架,把她做的香袋給剪了。可見這是家常之物,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但繡春囊裡面裝的是媚香,而非一般香料。在王熙鳳給王夫人假設繡春囊的主人時,賈赦的侍妾,賈珍的侍妾,甚至連尤氏都在懷疑之列,就像劉心武所說,都是已經結婚的,並沒有像司棋這樣的丫鬟。
司棋
1985年5月,中華書局出版了《許姬傳七十年見聞錄》,裡面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民國年間,許姬傳的外祖父徐僅叟喜歡與人談論《紅樓夢》,有一次他談到傻大姐拾到的繡春囊,徐僅叟問道:"你們知道繡春囊是誰的嗎?"眾人都說是司棋的。徐僅叟道:"你們錯了,繡春囊是薛寶釵的。"眾人一聽十分驚訝,繡春囊可能是王熙鳳的,可能是平兒的,也可能是翠雲、佩鳳的,司棋的行為既然這樣不檢點,她有這樣的東西簡直是順理成章,但懷疑到誰也懷疑不到薛寶釵身上!
薛寶釵
徐僅叟說:"這就是曹雪芹寫作《紅樓夢》的高明之處,故意布下疑陣,如果你們相信繡春囊是司棋的,就被他瞞過了。"徐僅叟的觀點是:檢抄大觀園時,林黛玉也被抄了,但作為親戚的薛寶釵沒有被抄,但事後,薛寶釵託詞搬出了大觀園,尤氏在挽留薛寶釵時說:"你又不曾賣放了賊,何故搬出去?"這話十分奇怪。我們知道,曹雪芹寫作的特點是一應出現的物件和話語,都會在後來有所交代,這是他的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的法子,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些話來。此其一。其二,薛寶釵表面上老實,實際上內心十分有城府,見多識廣,功於心計,比如史湘雲認不得當票,薛寶釵就認得,他哥哥薛蟠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審美水平不高,誤把春宮畫里的唐寅認作庚黃,可以推知,薛寶釵見識過他哥哥收藏的這類物品,拿出一個繡春囊來並不奇怪。其三,林黛玉看了《西廂記》,有一次薛寶釵要審她,後來又說自己也是個淘氣的人,看過很多這樣不正經的書。其四,薛寶釵在一次撲蝴蝶中,偷聽墜兒等人的談話被發現,薛寶釵便嫁禍於林黛玉。由此4點可以看出,薛寶釵的人物性格非常複雜。
薛寶釵
劉心武認為,徐僅叟先生的觀點很有意思。薛寶釵是繡春囊主人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為了避免以後搜到她頭上,查出一些令人難堪的物件,她趕緊搬出大觀園了事。這個邏輯是能說通的。
薛寶釵性格複雜
繡春囊到底是薛寶釵的還是司棋的,抑或王熙鳳還是其他人,曹雪芹並沒有給出明確答案。但能肯定的是,曹雪芹的寫作手法十分高明,留下很多讓人深思的懸念,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