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解讀梵谷畫作——向日葵的怒放,為何說向日葵最能代表梵谷?

2019-10-31     九門憶史

星光攪動的天幕下,山奔騰似浪,簇擁著房屋村社如簇如團。在這一切的中央,一團篝火跳躍,升騰,如怒放的葵花,又如衝破桎梏的囚徒

這是梵谷的畫,也只會是梵谷的畫。

1. 吃土豆的人——他的人生

只有富貴才能養得起藝術家,但往往只有貧苦才能激發藝術家真正的靈感。這也是為什麼,古今有所突破的藝術家,往往都誕生在兩者皆有的中產之家文森特·梵谷的父親是一名神父,母親則是荷蘭的新貴。這樣的家庭,給了梵谷接受教育的機會和資本,可也帶給了他難以擺脫的壓力和禁錮。

就像阿Q最忌諱別人提自己頭上的癩疤一樣,中產之家最忌諱的,就是別人嘲笑他們富而不貴。自從小文森特會說話走路起,她的母親就禁止他與身邊的同齡人接觸,尤其是窮人家的孩子。父母期盼文森特能少受那些「下等人」卑劣的影響,以後長成上流社會的座上客,卻間接造成了文森特木訥,孤僻,敏感的性格。

8歲時,這樣一個內心脆弱的孩子,被父母丟進了當地最好的公立學校。在那兒,小文森特被迫和那些古靈精怪的孩子們一起生活。可想而知,他會遭受怎樣的嘲笑,怎樣的捉弄與排斥。

校園和集體生活,帶給小文森特的絕不是歡樂和感情,而是不安與煩惱。終於在15歲那年,文森特堅決退學了。從此,他永遠失去了進入上流社會的鑰匙。沒法成學,那也可以選擇立業。梵谷家族在當地也是頗有勢力的,在他叔叔的幫助(或者說,勒令)下,文森特接受了他的第一份工作,海牙古皮爾總店的學徒。

一開始,文森特對工作是熱情的。再加上有叔叔的關係,大家對他也都客客氣氣的。直到他那有權有勢的叔叔因病不能理事,人們開始對他白眼相加了。本來,像他這樣心直口快,做事沒有分寸的人,到哪兒都會受到排擠

年輕的文森特被現實折磨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嘲笑,為什麼自己的熱情得不到回報,為什麼自己的付出沒有成績,為什麼自己做什麼都會失敗。每天他醒來,面對的都是虛偽的訕笑與真實的壓迫,旁人的每句話都像刀劍,而他置身其中,不知所措。

從那以後,厄運仿佛痴迷的情人,再未離開文森特半步。

從海牙到倫敦,從巴黎到伊斯列瓦,從工作的教堂到養病的精神病院,他的工作處處碰壁,他的生活一團亂麻,他的朋友紛紛離去,他的作品無人問津。他像一個孤魂野鬼,遊走在燈紅酒綠與聲色犬馬間。這世界很美,與他無關。弟弟提奧的接濟與關心,是文森特和這世界最後的羈絆。直到37歲那年,他用一把手槍打穿了自己。當弟弟要送他去救治,像之前無數次那樣施以援手的時候,他拒絕了。

出生,上學,工作,死亡——在他人生最重要的幾個決定里,竟然只有死亡,是他自己做的。

文森特曾經有一幅畫,《吃土豆的人》,畫的是昏暗的燈光下,圍坐著啃食土豆的貧苦一家。父輩窮極一生,想讓他擠進上流社會;然而在他心底,他永遠是個吃土豆的人。這樣自然,簡單,純粹的生活,才是他真正羨慕的。

2.向日葵——他的畫

文森特·梵谷之前,幾乎沒有作家會像他這樣,把無序與瘋狂那麼直接地展現在作品裡。

自從柏拉圖的「美術模仿論」誕生以後,寫實成了繪圖藝術的主流,而畫家紛紛以逼真和肖似作為自己的目標。傳統繪畫的技法和材料演變,伴隨著這一過程,也不斷鞏固著人們對此的認識。從蠟畫、濕壁畫、坦培拉到油畫,寫實畫家終於找到一種適合細緻表現而且能反覆修改的繪畫材料。隨著油畫技法的逐漸成熟,油畫中表現的形象越來越富有真實感

但這一切,是建立在一個對現實安之若怡的基礎上的。這屬於心靜如水的謙謙君子,屬於佳肴美酒的富家公子,從來不屬於文森特。文森特不適應社會,但他更無法接受孤獨。他渴望愛,渴望感情,渴望交流與訴說。可世界並沒有滿足他。他的愛換來了冷漠,他的訴說換來了嘲諷,他的真誠換來了敷衍。真正的恐怖不是刀劍,而是一張無形的網:沉默,壓抑,無路可退,在劫難逃。

在這樣的沉默中,大多數人會選擇妥協。水渾濯足,和光同塵,做一個聰明的,不會被傷害到的人。於是,他們活著,他們死去,像所有人一樣來去,世界依舊如故。

文森特沒有。現實的禁錮,沒有消磨他內心的火種。希望變成嚮往,感情凝聚成激情,訴說積累成傾訴——終於,星星之火成了燎原之勢,他在現實中的一切煩惱,一切壓抑,一切可望不可得的感情與自我,最後化作濃濃的油彩,一筆一筆揮灑在畫板上。

他作畫,不是為了獻媚權貴,不是為了應付畫商。他把世界拋在腦後,他的畫只取悅自己。

在他的筆下,天空成了奔騰的江海,星月成了旋轉的巨眸,山川在舞蹈,大地在燃燒,樹冠高擎著手掌,鄉路扭動著腰肢,全世界都掙開了沉悶已久的枷鎖,像一曲無譜的民歌,向著世界蔓延著,蔓延著。

最能代表他的,自然是《向日葵》。

在他之前,從未有人對向日葵有如此強烈的熱情,也從未有人願意耗費幾年的精力去描繪同一種植物,從它的各種形態及角度去詮釋它。他的《向日葵》,好像在向人們發散出它本身不具有,但卻被畫家賦予它的光亮和熱。厚重而鮮艷的色彩,筆觸飽滿有力,使其成為一朵真正的,充滿熱情生命力的太陽之花。

文森特如此嗜畫向日葵,是因為向日葵也是追光拜日的農民之花,畫向日葵就如畫太陽,同時也是畫自我。太陽、向日葵與文森特融成一體,相濡以沫、生命與共的藍與黃交響樂章,成為其悲劇一生的象徵。 就像他曾經自嘲的那樣:「我越是年老醜陋、令人討厭、貧病交加,越要用鮮艷華麗、精心設計的色彩為自己雪恥。」

對一個創作者,那展現給世界的樣子,不過是他外在虛假的皮囊。一個創作者,最真實最完美的形象,永遠在他的作品裡。那肆無忌憚蔓延生長的向日葵,才是真正的文森特·梵谷。

3. 麥田上的鴉群——他的身後事

1978年,當文森特去世一百年以後,他的《向日葵》59億日元的價格拍下,震驚世界。

一夜之間,收藏界,新聞界,人們爭先恐後地搜集有關他的訊息。文森特·梵谷,這個生前只賣出過一幅畫的,無人問津的失敗者,成了所有人趨之若鶩的香饃饃。

時至今日,「梵谷」這兩個字已經成了藝術的象徵。富翁把他掛在壁爐上,小資把他擺在手機壁紙上。人們就著奶茶咖啡討論他,對著肯德基麥當勞讚美他,戀愛時拿他當談資,分手時編輯幾句酸溜溜的朋友圈,然後說是「大畫家梵谷說的」。人們記住了「梵谷」,卻忘記了他真正的名字文森特。有附庸風雅者,還特別把「梵谷」兩個字之間加一個「·」,寫作「梵·高」,顯得更洋氣了些。

對於他們,現在的「梵谷」這兩個字,和香奈兒,LV,「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一樣,不過是一種給自己貼金的裝飾罷了。過去排擠,嘲弄梵谷的是他們,現在趨炎附勢的還是他們。百年過去了,其實他們從未改變,變的只是梵谷這兩個字的含義。

他們就像梵谷的最後一幅畫《麥田上的鴉群》里的群鴉一樣,貪婪,狹隘,嗅著一點兒葷腥便爭先恐後地附上去,吃乾了抹凈了,便一鬨而散,留下滿地狼藉。可無論他們怎麼做,與文森特,與文森特真正的傳承者們,是毫不相干的。任世界怎樣變,他們總會在自己的角落裡,對著微弱的燈火,裝點著著屬於自己的世界。

常有人說,世界需要梵谷這樣的瘋子。其實,世界需不需要,和梵谷是沒有關係的。他屬於自己,他為自己作畫。只有忠實於自我的藝術家,才能創作出真正優秀的作品。因為純粹的,不向他人獻媚的作品,往往才能直擊人內心真正脆弱的地方。

他很美,與世界無關。

參考資料:

《梵谷手稿 : 梵谷書信、畫作、珍貴手稿》

《大藝術家系列-梵谷 藝術與情感》

《親愛的提奧:梵谷傳》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AkhoMW4BMH2_cNUgOTv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