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孩子不說話,但愛能讓宇宙也開出花

2023-04-07     網易蝸牛讀書

原標題:星星的孩子不說話,但愛能讓宇宙也開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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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孤獨症兒童會被人們稱為「星星的孩子」。

這看似是一個浪漫的名稱,但其實是因為他們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們不聾,卻可能對聲響充耳不聞;他們不盲,卻可能對周圍人與物視而不見;他們不啞,卻可能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

這是三個孤獨症孩子家庭的故事。

八歲的煊煊、五歲的小謙、六歲的琳旭,都在家人的全力支持下走上了孤獨症康復之路,也都是愛德基金會「愛不孤獨」項目的受益對象。三個家庭有著不同的經歷、相似的困境和相同的期盼。

02

直到女兒的診斷書上赫然寫著「孤獨症」三個字,韋明才意識到,原來12歲時那場讓他失去雙腿的車禍,並不是他人生中最難邁過的坎。

那場車禍後一年,韋明接觸到了游泳運動,之後從縣隊、州隊游到省隊、國家隊,「泳」往直前,在各類大賽中攬獲不少獎牌。

退役之後,韋明回到家鄉貴州省貴定縣工作。「在煊煊確診前,我對這個領域的了解非常有限。確診那一刻我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女兒出生前,韋明夫婦對孩子的未來有很多美好的設想,但這所有,都因一紙診斷書,戛然而止。消沉了一段時間後,理性讓韋明意識到:直面這道坎,生活才能繼續——就跟當年自己失去雙腿後選擇以游泳重啟人生大門一樣。

於是夫婦倆開始陪女兒到貴陽,走上了康復之路:找機構、租房子、來回奔波……

煊煊以前叫婷婷,確診孤獨症後,韋明夫婦特意給她取了個新名字:「火字旁是家裡老人的意思,而加個『宣』,是希望她早點、多點開口說話。」

但這個願望,實現得並不順利。剛開始康復時,進展很緩慢。韋明夫婦一度動搖過:康復訓練,究竟對女兒有沒有幫助?

「直到進行康復訓練三個月後,一直無語言的煊煊喊出了人生中第一句『媽媽』!這對我們而言是天大的喜訊,我們頓時有了信心。」

五年過去了,回憶起那一刻,韋明依然難掩激動,嘴角上揚,眼眶泛紅。「我們以前也一直教她說話,但沒用。所以後來我明白了,就跟學游泳要找專業教練一樣,孤獨症康復,也需要專業力量、專業方法。」

一聲「媽媽」為這個家庭帶來了曙光,但高額的支出也把韋明夫婦壓得喘不過氣來,在貴陽接受康復訓練的兩年多,這個家庭負債纍纍。

如今煊煊回到家鄉,就近康復,但之前的債務仍未還清。「現在是我和我母親在貴定照顧女兒,我同時繼續工作,我愛人到廣東務工。全家一起努力早點把債務還清,然後繼續努力掙錢給煊煊做康復。」

妻子外出務工後,韋明給煊煊剪了個方便打理的短髮——他選擇把時間用在更有需要的地方上,比如每天晚上固定的「父女時光」:講故事、唱兒歌、配合老師鞏固白天的課程內容……

「總之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跟她互動、引導她進行認知與表達。」

煊煊的點滴進步,都讓韋明感到興奮。

前段時間,煊煊在老師的簡單協助下完成了一幅手工畫,這幅畫在外人看來再普通不過:三株盛開的向日葵。這種作品,絕大部分煊煊這個年齡的孩子都能輕鬆完成。但只有韋明知道這幅畫凝聚了女兒多少努力,因為要完成這幅畫,需要不少專注力、認知力、協調力、精細運動能力……進步背後,是整個家庭的付出。

煊煊的手工作品(供圖/韋明)

「當我見到這幅手工的時候,不誇張地說,真的比當年在各種游泳大賽得金牌還激動!這是至今為止我覺得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個瞬間。」

三株向日葵,照亮了韋明一家的未來。

03

但李女士的「向日葵」,還沒來。

她的兒子小謙,兩歲多的時候被確診中重度孤獨症伴隨精神發育遲緩。

「我不願意相信啊,還帶他去看過耳鼻喉科,想著會不會是耳朵有問題,所以跟人溝通不了……」李女士說,在等待結果出來的時候,她甚至有點希望小謙是耳聾,因為她覺得「那樣的話藉助助聽器就能解決之後的大部分問題」。

但她還是等來了最不想要的結果。「之後我走了很多彎路,各種方法都給他試過,也花了很多錢,但通通沒用。」

最後,李女士終於接受了「孤獨症不可治癒」這個事實,老老實實地帶著小謙開始接受康復治療。

小謙是李女士的二兒子。如今,大兒子小洋在老家榕江上五年級,由外公外婆照顧。

李女士一個人帶小謙在貴定租房,每天陪著小謙康復。孩子的爺爺奶奶年事已高,身體不好,今年初爺爺還突然中風癱瘓……而一家老小的醫療費、康復費、生活費,全都靠小謙爸爸一個人在成都的工地上打工維持。

雖然有殘聯的補助和愛德基金會「愛不孤獨」項目的支持,但這個家庭每個月還要在小謙的康復和生活上支持好幾千塊錢。「這對我們而言太難了。為了這個孩子,我們全家真的是能省就省。哎,可惜我沒辦法去工作。」一談到「錢」,李女士就皺緊了眉頭。

李女士深知,小謙的「康復之路」來之不易,因此十分珍惜:每天都「盯」在老師後面,清楚了解孩子每一天的表現。「我複印了老師提供的教材,認真學習和消化,每天回家之後繼續利用各種情景對小謙進行鞏固訓練。」而當機構有相關專家來交流、授課時,李女士總是第一個衝上去虛心請教……在機構老師看來,李女士是「最配合的家長之一」。

小謙在接受個訓

但在大兒子小洋的老師眼裡,李女士卻是「最不配合的家長之一」。

「有時候小洋的班主任會給我打電話,說他在學校表現不太好,讓我管管。可是我都沒法在他身邊,能怎麼管……」李女士長嘆一口氣,艱難地、一字一句地說:「老大學習不好,以後出去打工至少能生存。可是小謙,要是不管他,他以後……唉!」

經過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小謙的孤獨症評級從「中重度」變成「中度」,但這樣一個孩子,要獲得外界的理解和包容,依然不容易。

「有一次我帶他坐高鐵回榕江,在高鐵站他情緒失控,大喊大叫,可能影響到了其他乘客。我趕緊跟他們解釋,我這孩子有孤獨症,有點特殊,請大家諒解。結果有個大爺一直不依不饒地叨叨我們,最後來了一句,這樣的孩子就不要帶出門!」

談起這段經歷,李女士有些激動,緊緊咬住下唇,抬起頭,雙眼使勁去看天花板——但委屈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04

那些讓李女士倍感尷尬、無助與委屈的場合,對江玥(化名)而言卻已是「習以為常」:「比如有一次在商場裡,孩子情緒失控,對著我大喊、大叫、大哭了兩個小時,引來好多路人圍觀、指指點點。因為我不想跟他們說我孩子有孤獨症,我只能一直咬著牙等娃情緒平復。於是還有一對年輕夫婦以為我是人販子……哎,我覺得這些場合下,別人不圍觀、不干預,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尊重了。」

但江玥沒精力去細究這些不愉快,因為生活里有更讓她「頭疼」的問題。

她是一名單親媽媽,女兒琳旭(化名)是孤獨症共患多動症,還伴有睡眠障礙和自殘行為。「琳旭精力旺盛,經常頻繁夜醒,大半夜起來大喊大叫、玩……被鄰居投訴就不提了,最重要的是我幾乎沒有一個晚上能正常睡覺。」

琳旭出生前,性格爽朗、腦子靈活的江玥打過工、開過公司,挺會賺錢,在朋友圈中算是「活躍分子」……但如今,江玥是24小時全天候又當爹又當媽,女兒占據了她生活的全部。

江玥覺得她人生最無助的一段日子,是前段時間她要去做膽結石切除手術時。考慮到琳旭的情況,江玥沒有把娃帶到醫院,但又沒有親戚朋友願意在她治療期間照顧琳旭,寒假期間,她又實在不好意思麻煩琳旭的老師。

「朋友、親戚都紛紛遠離我了。估計他們覺得我崽有問題,怕我向他們借錢吧……」江玥苦笑。於是術前打消炎藥的那兩天,她只能把琳旭一個人鎖在家。「我怕她危險,更怕她『搗亂』,所以把冰箱上了鎖,用洗衣機擋住了廚房門……總之能做的就做了,然後裝了個攝像頭監視女兒。」

上鎖的冰箱、被洗衣機擋住的廚房門……小小的出租房裡,很多細節都是「特意為之」

結果江玥剛出門,還沒坐上公交車,攝像頭就把她召回了家:琳旭不知道哪來這麼大的力氣,把洗衣機推開了,進了廚房,把油鹽醬醋全倒進了裝滿水的水桶里……

那一天,在掛上消炎藥之前,江玥回了兩次家。

「真的要崩潰了。你罵她,跟她急,她都聽不懂。我當時真的好生氣,要不是怕她被車撞了,我都想把她放在路邊不管她了。真的,我連給她帶在身上的小紙條都寫好了:你好,我今年六歲,是一名孤獨症兒童……」

但血濃於水的親情,讓江玥沒有把這張紙條寫完,更沒有把琳旭丟下不管。相反,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貴州辣妹子,在女兒的康復訓練過程中,她用自己的方式,投入了超量的心力。

為了訓練琳旭的主動語言,江玥近來會用她最愛吃的果凍來作為「獎品」,琳旭必須完整說出「媽媽,幫我開」這句話,才能得到果凍

江玥坦言自己是個「虎媽」,從「教」琳旭如廁這件事上可窺見一斑。

因為不會獨立上廁所,琳旭穿了好多年的尿不濕——這對江玥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為了讓她儘快掌握獨立上廁所的技能,我把她關在廁所里,把她喝的水、吃的零食等也全都放進廁所,我在廁所門口守著,就是不給她出來。看她打尿顫就立馬進廁所,把她摁在馬桶上,讓她知道這裡是上廁所的地方……最後我也不知道她是嚇的,還是憋不住了,尿了。」

回憶起這事,江玥既無奈又心酸:「這個方法其實有點冒險,過激了可能會讓孩子學不成技能反倒心理有陰影。有段時間,我崽遠遠看到廁所,撒腿就跑……」

江玥用「愛不孤獨」項目支持的助學金為琳旭新添的教具

董老師在黔東南州小海龜特殊兒童康復中心(下簡稱「小海龜」)工作,同時也是一名15歲孤獨症孩子的母親。

雖然不太認同江玥的「虎媽」行為,但她特別理解江玥迫切想讓孩子學會自理的心情。她說,這幾乎是每一位孤獨症孩子家長最「奢侈」的願望之一。「我以前想過,我死的那一天,把女兒也帶走。後來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努力,教會我女兒燒飯之後,我的想法才有了些改變。」

董老師的視頻號,內容是女兒在她連續幾年的幫助下,如今已學會燒飯,這讓董老師開心了很久

董老師踉踉蹌蹌走到的今天,卻是江玥想要的明天。

05

專業的康復訓練、穩定的經濟支持、正確的社會理解與共融,是這些家庭共同的、持續的困境。康復專業出身、畢業後一直從事孤獨症兒童康復工作的周姍姍對此深有體會。

「小海龜」的老師們對孩子們進行個體訓練、和孩子互動時的表情、動作、聲音、聲調等都格外「誇張」。對此,周姍姍解釋說,因為有不同程度的認知障礙,孤獨症孩子在學習過程中需要接受非常高強度和頻次的刺激,而且每一個詞彙、行為習得之後,都需要進行反覆刺激以達到強化和鞏固效果。

周姍姍以韋明提到的「教孩子喊媽媽」為例。普通孩子學會喊「媽媽」後,看到媽媽這張臉就能匹配到這個詞彙,且一般不會退化。但對於很多孤獨症孩子而言,「學會發『媽媽』這個音跟認得『媽媽』這個人是沒關係的。可能媽媽換了個衣服、髮型,小朋友就對不上號了;好不容易對上號了,可能當天回家之後家長沒給孩子複習,或者之後隔十天半個月沒鞏固,又忘了……」所以訓練過程中老師需要對孩子的表現給予「過度」的刺激和回應。

周姍姍還說,教會孩子「提要求」,是孤獨症康復訓練的核心內容之一。「孩子們出現行為和情緒失常,主要是因為他們不懂表達,需求無法被滿足。」

周姍姍剛入職時曾遇到過一個小男孩,「每次帶他玩積木的時候都會嚎啕大哭,這讓我一度很氣餒,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專業能力不行。」

一次偶然的機會,周姍姍給一名行業專家看了她帶小男孩上個訓課的視頻,專家很快發現了問題:「他可能不喜歡別人跟他有肢體接觸,但他不懂表達,只能哭。」

周姍姍換了一種溝通方式,果然,孩子不哭了。

「我們專業老師尚且要對一個細節摸索這麼久,那這些對於孩子的家長,尤其是老年人而言,就更難了。所以專業的康復訓練對於這些孩子的發展來說非常重要。」

因為需要比普通教育更高的專業場地、教具、人力等成本,孤獨症康復給家庭帶來了沉重且持續的經濟壓力。雖然可以申請國家相關補貼,但對於大部分家庭而言,這條路依然「很貴」。因此,說服家長讓孩子持續進行康復,也是周姍姍和同事們的重要工作內容。周珊這些年看到了不少孩子在進行一段時間康復後就不再繼續了。「少部分是因為覺得沒用,大部分是因為供不起。」

而關於社會共融,周姍姍看到的跟李女士、江玥看到的不太一樣。「知道我做這行的,我身邊有的人就會調侃,說他們也『自閉』了,問我能不能幫助他們一下……我就覺得哭笑不得,孤獨症真不是他們理解的那樣。還有些朋友覺得孤獨症的孩子是不是很多都像電視里說的那樣,都是數學好、會彈鋼琴會畫畫天才……但我工作三年多,這樣的孩子我一個都沒見過!」周姍姍覺得,孤獨症群體需要被社會真正、真實地了解,然後才是被包容、幫助。

06

目前中國約有近300萬孤獨症譜系障礙兒童,並且患病率仍呈現逐年增長態勢,這真的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

要讓孤獨症群體被看見、被接納,孩子、家長、機構和行業都需要支持。

為此,愛德基金會一直在努力。

在「愛不孤獨」項目的支持下,韋明有機會接受照顧者賦能、喘息服務和心理疏導,李女士母子的花銷有了進一步保障,邰女士給女兒買了更多更好的教具、合身的新衣服;「小海龜」里孩子們的操場得以翻新和精心布置;董老師、周姍姍這樣的專業工作者有機會接觸到更領先的行業知識與理念,提升專業水平,而更多社會公眾也有機會了解孤獨症這個群體……截止到2022年底,「愛不孤獨」項目累計為全國5省10市超過40家康復機構、上百個孤獨症家庭提供支持。而「愛德孤獨症國際研討會」也已成功舉辦11屆,邀請孤獨症領域的國內外專家為從業者、服務者和社會公眾帶來專業的分享,倡導全社會共同關注孤獨症領域。

愛德基金會支持「小海龜」翻修的操場

希望未來,這群「星星的孩子」能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變得不再「孤獨」。

註:文中韋明、煊煊、小謙、琳旭、江玥均為化名。

感謝楊志成先生對本欄目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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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144fb7eaf02713a385c6c1a0080b63d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