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烧伤患者,他同死神赛跑;急诊外科医院也碰到过烧伤,也是死亡率非常高。
自幼立志从医,一生悬壶济世;希望我在死以前把这个工作完成,这个雄心壮志有一点。
1980年的一天,一个严重烧伤的女病人被送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04医院,当时她已经陷入昏迷,命悬一线。医院的医护人员感觉病情棘手,急忙叫来了烧伤科的主任医师:盛志勇。
盛志勇,烧伤治疗专家,我国烧伤专业的奠基人之一。对于各种烧伤病人,盛志勇见到过很多,但当这个名叫孙波的女话务员被推到他面前时,盛志勇还是心头一紧。这个烧伤病人是什么呢,是个电话室的一个女同志,大量地板燃烧起来了,在一个屋里头,已经很严重了。
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盛志勇刚刚成为外科医生时,烧伤界就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病人的烧伤面积超过人体表面积的30%,就被认为必死无疑。而这一次,孙波全身的烧伤面积达到95%,其中三度烧伤占到90%。这样大面积的烧伤病人,盛志勇还是头一次遇到。
他我做外科前几年也碰到过烧伤,面积一大就治不好了,就急诊外科医院也碰到过烧伤,也是死亡率非常高。
是尝试抢救,还是直接选择放弃治疗?面对着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盛志勇决定赌上一把。在对孙波进行了全面检查后,盛志勇制定了详尽的手术方案。
大面积烧伤,把这个烧伤的组织把它去掉,去掉不是新鲜伤面的,也不能不覆盖,不覆盖它就感染了,所以要覆盖。覆盖用什么呢?用别人的皮,异体皮。他以前我们用过好多动物的皮都不好,异体皮最好。
植皮手术,就是在病人自体或异体上取下一部分皮肤,覆盖在皮肤缺损区域,并使缺损区域的新皮肤成活的手术。像孙波这样大面积烧伤的患者,自身可供植皮的部位很少,必须依赖大量他人的皮肤——也就是"异体皮"覆盖创面。短时间内,到哪去找这么多的异体皮呢?盛志勇想到了由自己一手建立的"异体皮库"。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异体植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何对取下的皮肤进行保存是最大的难题:一旦温度控制得不好,皮肤中的细胞很快就会坏死,植皮也无法取得成功。因此在那个时候,盛志勇经常面临一个窘境:烧伤病人需要植皮的时候,找不到异体皮;而有异体皮时,却没有伤员。能不能建立一个"异体皮库",长久地保存取下的皮肤呢?盛志勇开始了他的研究。
国外的皮库就是要低温保存的,但是低温保存到底怎么保存呢?你一下把皮肤放在零下180度,马上就死掉了。所以必须要处理,要想办法处理,这处理过程应该做,马上出诊以后拿出来怎么复温,这两个步骤要使皮肤是活的,不是死的皮,死的皮就不行,就需要研究了。。
建立异体皮库,在当时的中国并没有先例可循,盛志勇感到有些无从下手。直到有一次,他听说北京有一个农场,建立了一套长期储存精子的设备,利用人工授精的方法发展养牛业的消息。
盛志勇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精子和皮肤都是低温保存,能不能用储存精子的方法储存皮肤呢?
因为我想比如说话这个农场有羊牛嘛,想到把牛的精子收录起来,冷藏以后,母牛受精,那么精子可以储藏,而且是活的,可以使母牛受精,有小牛可以生出来。那么皮肤也可以,所以我们先到农场去学习。
从那以后的一年时间,盛志勇成了农场的常客。他参观学习人工储存精液技术,走访中国科学院低温研究所,查阅国内外相关资料,攻克了储皮装置、皮肤活力测定以及降温复活控制等技术难关,终于在1973年建成了当时全国第一家、也是亚洲最大的低温异体皮库。这座皮库的建立,标志着我国烧伤专业的治疗水平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个皮库成立起来很起作用,这个皮供应全球,这个皮我们都授权,后来把这个处理方法也推广了,所以后来皮库就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了。那个时候是有一两年所有全国皮要异体皮都是他们我们供应的。
异体皮库就前文提及的为孙波的植皮手术解决了皮肤的来源问题。但面对植皮面积如此巨大的手术,盛志勇心里仍不免有些忐忑。为了避免排异反应,盛志勇的设想是:用异体皮覆盖创面,然后在异体皮上打无数小孔,再嵌植自体皮,达到创面愈合再生的目的。
很幸运的,发现她头皮没烧伤,就三度烧伤必须要植皮,那皮从哪里来呢?自己的皮,那么什么皮可以反复取呢?头皮,头皮一般很浅的皮削下来,贴在烧面上头它长了可以愈合那么5、6天头皮就愈合了,又可以取一层,而这个烧伤病人,他和他的医疗团队呢,我们取了20几次头皮。
一场与死神的搏斗开始了,在盛志勇的主持下,烧伤科的医生先后为孙波进行了二十多次植皮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是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一旦术后出现并发症,随时可能危及孙波的生命。
那时一天查好几次,因为她这个病变化很快有时候。
好多并发症,休克,休克以后感染,感染以后就脓毒症,多脏器衰竭呼吸问题,都有问题。
脓毒症,是所有烧伤科医生最害怕遭遇的疾病之一,它是一种由感染引起的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以往,盛志勇接诊过不少大面积烧伤的患者,最终都是因为出现严重的脓毒症,而失去了生命。
至少我记得回忆道,曾有三个(病人)霉菌感染,有一种特殊的霉菌,非常厉害。
而且治霉菌抗生素毒性非常大,不太敢用,有的烧伤病人本身情况就很严重,你把一个有毒性的抗生素打进去,那受不了,可以引起肾衰竭等等。那么这种盲尾菌感染我们他们碰到三个都死掉的,印象很深。
三个病人的死触动了盛志勇,他决心对脓毒症的发病机制进行一番探究。
我的想法是一个,认为,不是直接的感染死亡,而是细菌产生内毒素,引起内毒素血症,然后器官衰竭。这个概念呢后来我们请教协和医学院的细菌科,细菌学的一个教授,他认为恐怕也是,但是很可惜,那个时候呢军事科学院的时候,我们国家还没有这个测定那一种数量的方法,没有。//那么后来我他就找文献,找到一个简单方法,就是把这个病人的血它脓毒症很严重的时候,把血抽出来,打到肚子皮下,肚子血液里头,然后用来刺激皮肤。看它有没有反应,这个反应在文献上有这个反应,就是内毒素的反应,阳性,所以证明是那个,那时候内毒素的确定还不会做。后来进口的日本的内毒素的确定的试剂可以定量了。
盛志勇的研究揭示了脓毒症的发病机制,填补了国内医学界对脓毒症的研究空白。正是凭借着这些研究理论,盛志勇在救治孙波的过程中,很好地控制了并发症的发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孙波终于转危为安。这是我国当时治愈最成功的一例大面积烧伤病人,在全国乃至世界烧伤医学界引起轰动。
救活了以后,经过好多次整形,她两个脚都是马蹄脚一样,把有些手指头的运动不好,把它弄回来。她现在在家里头,家务工作什么都可以做,计算机也可以用,就是包饺子,织毛衣、浇花都她来做。
我们录像了,而且我们以前一个他们医院的副主任郭正容郭主任把他在美国开会的时候带去了,给他们放在那个会议上,美国人都很惊奇,那么大烧伤面积你们都治好了。
每天早上,盛志勇都会准时出现在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的烧伤研究所。如果不说,恐怕很多人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94岁高龄。
盛志勇纪实:我年轻的时候什么运动都喜欢,10岁就开始游泳,跑步跳远单杠双杠都可以,乒乓球我还是国家三级运动员,就是不打篮球,因为个子矮,人家打篮球都一米八几,我们这样的就不带玩儿。
1920年,盛志勇出生于一个医生世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希望将来能够成为一名医生,在和平年代让百姓远离病患,在战乱年代为伤兵解除伤痛。1937年,16岁的盛志勇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国立上海医学院。
那个时候中国有几个医学院都是外国人办的,不是美国人办的,就是德国人办的。还有法国人办的,就是现在的上海第二医学院,那是法国人办的,现在的它的瑞金医院,以前叫广慈医院是法国人办的。所以这样子呢,现在的长海医院以前是同济医学办的,一个德国人办的。所以中国人的医学院基本上没有,那个时候最出名的医学院就是协和,美国人办的。然后齐鲁在,也是美国人办的。湘雅在湖南也是美国人办的,同济是德国人办的,所以中国自己没有医学院,颜福庆非常爱国,有这个志气就从湘雅医学院出来就办上海医学院,那个时候上海医学院办在上海的吴淞区,后来才搬到城里头去了。那时候最初说当我他上学是1936年考上,那个时候刚刚盖好新房子,就现在佛灵桥的上海医学院,他我第一年就住进新的医学院的房子,
国立上海医学院,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所国立医学院,由我国近代著名医学教育家颜福庆创办。当时国内很多爱国的顶尖医学教育家,都纷纷来到这所学校任教。在这些老师的影响下,盛志勇更坚定了医学救国的决心。
病理学老师叫吴在东,他是德国留学的。英国、德国留学的,解放以后还是在病理学界是一个很有地位的。比如说我还有一位的内科老师,应元月是留英国的,湘雅毕业以后留英的,她是热带病学的专家。中国她这个内科学也是一流的,林兆耆搞消化内科的也是第一流。所以那个时候老师可以说都是第一流的老师,因此上医在解放以后,在所有医学院里头,一级教授很多,有10个,一级教授。所以上医的水平可以说仅次于协和医学院
国立上海医学院素以严格著称,学生的淘汰率非常高。当时和盛志勇一起入学的60个同学,到了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只剩下了23个。
教课的老师虽然都是中国人,但是用英语教课,因为当时它校里头领导说将来的医学,恐怕英文的文献多。所以用英文来教课,会赶上这个世界水平,所以所有课除了中文以外,都是英文。那么盛志勇我占便宜的就是我在沪江大学的福州中学,英文比较好一点,听力比较好,记笔记比较好。我还有一个好处,,还有教科书在中学已经验过的,所以比较方便。甚至于最后英文老师叫盛志勇我不要上课了,你就英文课不要上的,所以我这个时间就多了,是占的便宜了。
1942年,盛志勇顺利完成学业,来到上海红十字会第一医院,成为一名外科医生。虽然盛志勇很快就做到了主治医师的位置,但是他知道,要想掌握世界先进的医疗技术,还要向发达国家学习。只有这样,才能把国外的最先进的医疗经验和医学理念推广到中国。1947年,盛志勇只身前往美国,到德克萨斯大学的医学院继续深造。
那个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完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欧洲的外科学,特别是德国的外科学,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美国人要到欧洲去留学,但是二次大战以后,美国人把好多专家都拉过去了,美国的医学非常发达。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总想到美国去学习一下,看一看,所以很高兴,四七年9月份,盛志勇我去了,到了美国去了。
上世纪四十年代,我国的医疗水平和美国存在着很大差距。盛志勇在选择研究方向时,考虑到将来回国能够学以致用,就选择了当时在国内还是空白的病理学。那段时间,做实验、搞科研、搜集资料,成了盛志勇最大的爱好。
因为在美国除了临床以外还有研究,中国研究这方面很少很少,那么这很吸引盛志勇我,那个时候到美国去,因为不是美国人,所以没有美国医生的执照。所以不能管病人,不能自己动手做手术,只能做研究工作,
因为我们中国人缺少很多医学的研究,基本上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就停在临床上了,临床经验,没有进一步研究它的法规机制,它为什么这样,在这个好多理论问题缺乏。所以医学水平就上不去了,只能是做一般临床工作,就很缺乏这个科学的研究的精神。所以在盛志勇他在这里那里头学了很多研究的这种能力吧。
虽然学业繁重,但是盛志勇也时刻关注着祖国的命运。1948年冬天,解放军已经集结在长江以北,准备渡江南下,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当盛志勇听说这个消息时,归心似箭,恨不能马上用自己所学报效国家。
盛志勇回忆道,那时解放军已经到长江边上的,要渡江了,如果渡江我他就回不来了是吧?,因为美国船不可能到解放区来,如果上海一解放,我他就回不来了。所以盛志勇我是四八年年底,就买票,买轮船票,那时候飞机坐不起,太贵了。我他记得可能是900多美金,那时候很贵很贵,船只要300多美金。那么刚好那个时候西海岸,就是旧金山那边码头工人罢工,船不开了,那糟糕的很,我他及时等了一个月,我跟轮船公司说,我本来订了是一个大轮船,叫总统号吧,一个两三万吨的轮船,我要这个船,结果不开,没办法。等了一个月,罢工平息了,船开的,结果坐了一个小船,一万吨的小船回来了。回来到上海是1948年的12月31号,上海解放是1949年3月份,所以盛志勇我刚好在这个时候回到上海了。
回国后,盛志勇跟随他的恩师沈克非教授继续从事临床医疗工作。沈克非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外科医学家,对普通外科的发展以及神经外科、血管外科的建立作出了重大贡献,培养了中国几代外科技术人才。生活中,沈克非为人耿直,刚正不阿,有着深深的爱国情怀。在和沈克非一起工作的几年间,盛志勇深受他的影响。
这个人还有个过去硬的不得了,那个时候英国皇帝加冕,国民党要派大使去要祝贺,派的孔祥熙,孔祥熙要保健医。要找他做保健医,把勋章什么给他,他就不干,拒绝。你看这个胆子大不大在国民党时代拒绝孔祥熙,所以这个人他是很有骨气,那个时候解放上海这个时候,他是中山医院院长,有那么大胆子拒绝国民党武装医院,而且碰到国民党来抓这个党内的人士,有好多学生、医生是地下党,他就通知他们跑了。所以上医没有抓一个人,都跑掉了。
生长在一个战争年代,盛志勇看过了太多的伤兵残将。带着对战争的思考,他开始了对战争创伤和烧伤的研究与治疗。1952年初,中央军委在上海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沈克非任副院长。1953年,沈克非把盛志勇调到军事医学科学院,他们共同创建了我国第一个实验外科学工作基地,这也是我军第一个野战外科实验基地。他们研究的第一个实验项目,就是朝鲜战争中燃烧弹造成的烧伤救治。
因为战争有一个伤就是燃烧弹引起伤,实际上这个燃烧弹。已经在朝鲜战争上,美国用的,就凝固汽油,这个炸弹一爆,就凝固汽油粘在身上就着火了,特别它的凝固汽油可以加上磷,黄磷一碰到空气就着火了。当时这种战事不了解,用手一摸,手也烧了,所以这个烧伤很严重,所以烧伤是一个很重要一个战伤,而且以后如果真正发生战争,燃烧弹比现在的凝固汽油还要厉害,它这个温度可以达到一千多度,所以离开相当距离多少。这种东西呢,这是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因为不对称,美国很强,他们很弱,所以这个都没用。但是唯一来的未来战争肯定会有这个燃烧弹,除了凝固汽油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燃烧弹,所以烧伤是很重要一个。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盛志勇不仅对烧伤感染和细菌内毒素、休克、切痂植皮等领域进行了深入研究,而且还建立了国内第一家异体皮库,挽救了无数濒临死亡的重度烧伤患者,将我国危重烧伤救治水平提升到世界领先地位。1996年,盛志勇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在烧伤科从医数十年,盛志勇治愈过的患者不计其数。他的脑海中,经常萦绕着一张张烧伤者的面容。尤其是1980年由盛志勇主治的女病人孙波,因为大面积的深度烧伤,虽然经过治疗保住了性命,但她的身上却留下了终生无法抹掉的伤疤。盛志勇觉得,现代烧伤治疗的目标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保住生命,而应该包括患者身心、外貌及功能的康复,使他们达到生活自理,有较高的生活质量,为社会所接受。
就是说 这个病人住院以后,你对它的将来生活质量考虑怎么样,首先一个问题大面积烧伤它肯定有精神搭建,当时就会想能不能活一个搭建,再一想呢,我活的怎么样,还能工作吗?男同志没结婚对象找得到找不到,女同志脸烧了我将来怎么嫁人,换药疼痛,治好以后还有些功能不好,都是精神打击。盛志勇认为这个精神打击必须要从头开始,要把它要注意,要让它消除。
有时候这个比较浅一点,不是三度烧伤,深二度,浅二度烧伤,烧伤愈合了它跟本来的皮肤也是不一样了。那花花绿绿的出去,女同志出不去,所以盛志勇我们有想出办法化妆的配方,怎么来把它掩盖这些缺陷的地方。//化妆不了的,普通化妆品是没有颜色的,你要配好这个颜色的化妆品,使它正常皮肤颜色差不多,否则的话花花绿绿的,这个女同志怎么没法走出去,到街上去大家都看她了。
孙波出院后,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烧伤研究所对她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跟踪回访。盛志勇发现,孙波因为大面积深度烧伤,身上的汗腺都被烧掉了,没有汗腺体内的汗就排不出来,严重影响生活质量。
她房间里装两个空调。夏天叫她到医院来复查,出不来,因为她不出汗,体温不能调节,没有办法,所以盛志勇我们现在研究呢 怎么把汗腺给它种植进去,这个小面积已经成功了,剩下大面积,所以盛志勇我还希望我在死以前他有生之年把这个工作完成。这个雄心壮志有一点。
采访结束后, 退休后的盛志勇又一次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现在他 每天的工作就是修改博士论文,为几本医学期刊编写摘要。这位和烧伤医学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人,不知道给多少患者带去了生的希望和活着的勇气。盛志勇说,身为一名医生,只要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把治病救人当做不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