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文/聂和平
终于看见它了,还有那棵高高挺挺的白果树,在风雪中像个苍白头发的老人。他发现这棵白果树旁边多了一座新建的客栈。他想:“我应该在这客栈住一宿吧。”
他叫陆金宝,远近闻名的陆金宝!
一个只讨碗饭吃,却不要钱的陆金宝。一个每年年正月挨家逐户乞讨兼说些吉利话的陆金宝。
陆金宝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名字,一个富有的名字,金宝?几十年来别人喊他金宝,他却到头来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乞丐。从上辈数,陆家祖宗十代都是乞丐,到他父亲的光景稍微有点改变,可是好景不长,到土改的时候偏偏陆金宝的父亲害了一种孽疾:两只脚都变成一长一短的残疾,好不容易捡回来一个异性同行,但天老爷不长眼,婚后生下一个残疾的孩子叫陆金宝。也是个天生的残疾人,都快六十了,眼看要绝后了。
有一年盛夏,陆金宝来到那棵白果树下乘了一会凉,还觉得口渴得厉害,他来到村里屋后找水喝。有人说在屋后有口天井,那里水源鲜活纯净冰凉,他向天井方向走去,不料陆金宝听见有小孩子在叫:“不好啦,不好啦!捡女掉进水井了!”一边喊,一边向大人求救。
陆金宝柱着拐杖,神色慌张,一瘸一拐地向天井过去,临近天井口时,只见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在水里扑腾出水花。陆金宝慌了分寸,赶忙把拐杖伸向天井水中:“快快点握住拐杖!快点握住拐杖!”救命声惊来了屋里躲太阳的大人小孩,那个叫捡女的父母也赶过来了。
“水怎么不把你淹死?!”捡女父亲说。原来捡女父亲厌倦生多出一个女孩,才最后取名“捡女”。每次看见捡女就没给过好脸色,她父亲看见捡女从水里捞出来,对浑身湿漉漉的陆金宝说:“她这条命是你捡起来的,以后你就收捡女做干女儿吧!”
以后陆金宝来村里讨饭的时候都会打听捡女的事!
从此陆金宝逢人就说:“我有个干女儿,她叫捡女!”
捡女的家也就就成了陆金宝的家,次数来多了,陆金宝感觉自己不方便,就悄悄地离来了捡女的家,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可是这一去,一晃就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陆金宝仿佛失踪了。他去过天南地北,到处漫游,沿途乞讨。东到天津,南京。西至新疆,那次差点饿死在新疆。南至广东、福建。差点去香港。北至内蒙……
他们一家人还认得我吗?
陆金宝站在那客栈门口足足有半个小时,风雪交加地下起来,门口窜出一条灰色的狗来,见了陆金宝汪汪汪地叫,门里出来一个像客栈老板的年轻男子:“谁呀?”
他看见陆金宝有点好奇的样子,没等他开口,陆金宝哈着冒灰烟的雾气说:“客栈还有房吗?”
“有,有,这么冷的天还有谁住店呢?”
陆金宝听说有客房,放心地跺跺脚:“一个晚上多少钱?”
客栈老板又看了看陆金宝这身打扮,那只灰色的狗继续朝陆金宝“汪汪”地叫唤,感觉他是个要饭的:
“一个晚上这个数。”说着向陆金宝伸出两根手指头。陆金宝说:“二十块钱。”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补充一句:“是的,管饭,不管热水。”陆金宝跺跺脚,哈了一口气,那灰灰的雾气从他的嘴里冒出来。这时一阵风雪打将过来,雪花打在陆金宝的头上、嘴巴上,还有破烂的大衣外套上。那只灰狗被客栈老板喝住不犬吠了,陆金宝搓揉着冻僵了的手:
“出门在外的人不计较这些,能遮风挡雨就行。”这时从客栈门里又出来一个约三十来岁女的,她仿佛认出来陆金宝,眼里放出一片惊喜:“您,您,您这不就是我金宝干爸吗?”陆金宝终于被人认出来了就“嗯嗯”地应着,跟着那女的又向屋里喊:“大崽,大崽快出来!”被唤着大崽的有个十来岁的男孩,从里面走出来:“他是我干爸,那年我是被他捡回来一条命。”又对那被喊作“大崽”的男孩说,“你干外公,你叫他爷爷!”
陆金宝舒舒服服地吐出来一口热气,他想:自己总算没被人忘记。那小男孩略略显尴尬的感觉,扭捏了半天,但还是红苹果似的小脸蛋勉勉强强地喊着:“爷爷。”
原来捡女老公是个外地男人,到捡女做倒插门女婿,十年前结的婚,后来白果树村发展旅游业,就在白果旁建起了一座客栈。
作者简介
聂和平,江西抚州市南城作家协会会员。八十年代中期先后在《星火》《抚河》《珠江文艺》《灵水》等省地期刊的发表小说多篇,近期在《文学天空》《大连文学》等平台发表小说诗歌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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