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芳香

2022-06-15     《艺术与设计》杂志

原标题:艺术与芳香

在传统印象中,艺术作为沉思、表达和解 释的产物,被人们认为是视觉和听觉感官 的专属欣赏领域。而在其中,却有不少艺 术家、策展人和评论者开始研究以嗅觉为 中心的艺术形式。

在艺术中引入气味的想法在20世纪初才开始 真正流行起来,当时一些先锋派艺术家开始 研究这一问题。作为19世纪末“全面艺术” 运动的遗产,1913年,意大利未来主义艺术 家卡洛·卡拉(Carlo Carrà)就提出了《声音、 噪音和气味的绘画的未来主义宣言》,表达 了他在绘画中的感官“复调”,并为“达达主 义”多感官的刺激体验铺平了道路,扩宽了 艺术的边界。此后,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开始 用气味进行创作。

> 《榛子花粉》,沃尔夫冈·莱布,2013

感官,艺术的新时代

首当其冲的便是实验艺术先驱马塞尔·杜尚 (Marcel Duchamp),他在1921年创作了作品 《美丽的气息-面纱水》,这件作品使用了里高(Rigaud)香水瓶,并且把曼·雷(Man Ray) 拍摄的Rrose Sélavy(杜尚的女性名字)的照 片放在上面。这件作品可以被看作是其著名 的《泉(小便器)》微妙的双关与升华—— 尿液与香水、男性与女性、粗俗与优雅、彰显 与隐晦。1938年,杜尚开始探索一种非可视 化的艺术形式。在巴黎的国际超现实主义展 览上,《1200袋煤》这件作品中,杜尚将气味 引入艺术:在一个人造洞穴里,他用电炉烤咖 啡,让空间充满了“巴西的气味”。

美国艺术家艾伦·卡普罗(Allan Kaprow)在 他1958年的文章《杰克逊·波洛克的遗产》中 写道“我们不满足于通过绘画来暗示我们的 : 其他感官,我们应该利用视觉、声音、动作、 人、气味、触觉等特定物质。”从那时起,一些前卫艺术家开始追随杜尚的脚步,使用带 有气味的材料。让-米歇尔·奥斯托尼尔(JeanMichel Othoniel)在1990年代初,开始使用玻 璃、蜡或硫磺制作作品。艺术家发现硫磺可 以使作品更加鲜艳,也因硫磺(soufre)与法 文souffrir(意为:受苦)谐音,极力表现人生 的痛苦和岁月的消逝。

> 《美丽的气息-面纱水》,马塞尔·杜尚,1921

德国当代艺术家沃尔夫冈·莱布(Wolfgang Laib)在2013年展出的作品的《榛子花粉》装 置作品也是其中典型的案例。作品中的黄色 的粉末是沃尔夫冈从1977年开始采集的榛子 花的花粉。一到春季,沃尔夫冈就会在德国 南部乡下采集蒲公英、松树和榛子花粉。这 一行为,被他视作一种仪式。“花粉是植物 生命的开端。它是如此简单、美丽又复杂。象征生命周而复始、不断循环的永恒。”他将 这些花粉储存在玻璃罐里,展览时撒向纽约 MoMA 博物馆的中庭地面,形成一个短暂的 黄色花粉田,以此来连接生命与自然。

气味与情绪

嗅觉的直接传递能使身体快速的感受,而不 需要视觉产生的距离。气味可以触发感觉和 情绪的反应或者记忆体验。它们可以代表某个地方,甚至可以反映社会、我们的身体和身份。人们对气味理解的差异不仅是个体之 间的差异,甚至是跨文化的差异。气味的短 暂和不稳定的性质为艺术语言提供了一个发 声渠道,令观者感受并接触艺术家所传递的真实。

艺术中的嗅觉刺激往往是颠覆性的,令人 不快,进而触发人体最原始的防御反射机制——最直观的厌恶。1965年,爱德华·吉恩 霍尔兹(Edward Kienholz)的装置作品《the Beanery》就使用了混合气味。该作品的灵感 来自于Barney's Beanery,一家位于洛杉矶日 落大道的破旧酒吧,也是名人、音乐家和艺术 家的著名聚集地。场景中的17个人脸都由时 钟组成,时间都被设定在10点10分。时间的暂 停与酒精、油脂、尿液和香烟和气味配合,刻 画出20世纪60年代美国人的无奈与逃避。

> 《如何向死兔子解释图画》,约瑟夫·博伊斯,1965

在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的行为艺术作 品《如何向死兔子解释图画》中,博伊斯的头 上涂了蜂蜜,脸上覆盖着金箔,怀抱死野兔, 暗示了他和神、动物、天地连结为一体。博伊 斯认为人应该学会蜜蜂的勤劳,热爱和平,而 不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不正当的利益。但 观众认为死去的野兔同现场强烈油脂的酸腐 气息与蜂蜜的甜意混合令他们倍感不安。

除此之外,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 1995年的作品《派对时间》在一个巨大的烟 灰缸里装满了烟头和空烟盒;彼得·德·库贝尔 (Peter de cuere)2010年的作品《烟屋》,那里 的墙壁上覆盖着750000个烟头,揭示吸烟的 毒性和它们带给人们的短暂欢乐,令人矛盾。 同样令人震惊还有理查德·威尔逊(Richard Wilson)在1987年的装置作品《20:50》,巨大 空间里的80000升的石油组成一个黑色的深 渊,改变了人们对建筑与空间的感知——石 油的气味让游客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艺术家们使用各种各样的气味材料,无论是 天然的或合成的。他们将不同的材质气味混 合。虽然每一种文化对同一种气味阐述有着 不同的理解,但它们在集体潜意识中有共同的内涵。当这些气味被用于艺术作品中时, 便会创造出诸多不安、惊讶、向往或者感动的社会情绪。

> 除了文中的艺术家外,还有一个著名的作品是艺术家马里奥·梅尔茨(Mario Merz)利用天然树脂、蜂蜡、树枝、羊毛毡废弃车门和霓虹灯材料创作的《冰屋》

美好与希望

嗅觉的一个重要作用是探测危机,另一个重 要作用是感受希望。这令嗅觉艺术变得有迹可循。

荷兰艺术家赫尔曼·德弗里斯(Herman de Vries)对自然之美深深着迷。在1984年至2015年期间,他将玫瑰、树叶、青草甚至泥土 带入展览空间。艺术家专注于自然的生命本身,充满生气的植物在他巨大的作品中呈现 它的原始形态。铺在地板上的大量花蕾或绿 植,象征在生活重压下的人们找寻自我的意 识。这些从散落在地板上的成千上万的花蕾 中升起的芬芳,被艺术评论家和观者认为是 一首无声的诗。

苏格兰艺术家卡拉·布莱克(Karla Black)在 2011年代表苏格兰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时用面霜、肥皂和浴弹雕塑,创造出巨大的、柔和的装置作品,利用嗅觉美学吸引力,将有形物质与记忆或是潜意识的隐秘连接在一起。这些 因素都是自我认知的表达且与艺术相关性, 解释了自然和消费文化之间的矛盾。

艺术中带有香气的化妆品影响的是社会结构,而不是身体。它们被用于艺术家的时政评论,比如泰国艺术家尼潘·欧拉尼维(Nipan Oranniwesna)创作的《幽灵之城》,是一幅用滑石粉绘制的地图,展示了21个相互关联 的城市,滑石粉的使用,说明城市的不断发 展,森林植被不断减少,引发对地球表面蓬 勃发展实则脆弱不堪的思考,并通过婴儿时 期人们熟悉的香味唤醒记忆深处植被环绕的 怀旧情绪。

> 《现在时》,莫娜·哈图姆,1996

出生于巴勒斯坦的艺术家莫娜·哈图姆 (Mona Hatoum)关注世界上的暴力与压迫。 1975年,黎巴嫩贝鲁特内战爆发,她被迫逃 亡到英国。有关政治动乱和民族冲突的个人 经验在她的创作中渗透。莫娜擅长使用各种不同的材料来创作雕塑,将一种事物特征与 另一种差异化的材料特征结合,产生超现实 感。在她1996年的作品《现在时》中使用了一 幅由2400块橄榄油肥皂组成的世界地图,并 通过网格或几何的形式来表现社会中的控 制系统。随着展览持续不断溶解边界,亦暗 示约旦河西岸当时的政治不稳定。

土耳其艺术家法特玛 ·布卡克(Fatma Bucak)对边界问题及其对人类的影响特别感兴趣。2016年,她的作品《大马士革玫瑰 Damascus Rose》将大马士革玫瑰的枝条嫁 接到土耳其玫瑰的花茎上。大马士革玫瑰曾 经是一种标志性的品种,但由于叙利亚内战 的结果,它生长的土地大部分已经被遗弃。 艺术家将玫瑰的嫩枝从叙利亚运送到土耳 其,途经黎巴嫩、沙特阿拉伯和意大利。这 些在旅途中幸存下来的枝条——体现了一 种失落感、危险的可能性和对生命的渴望, 布巴克将这些枝条嫁接到异国他乡的玫瑰花 丛上,在这些插枝中,只有大约20株存活了下 来,只有两三朵玫瑰开花了。这是对移民危机 的一种隐喻:很多人在暴力事件中幸存下来, 但很少有人能够在陌生的土地上苗壮成长。 通过栽培、切割或蒸留,大马士革玫瑰承载着 它的威严和象征意义的重量,跨越了时间和国界。

> 《玫瑰安装》, 赫尔曼·德弗里斯, 2014

尽管嗅觉艺术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发展,但展出嗅觉艺术品也引出关于气味展品布局、 空间性和时间性、气味之间的干扰、气候条 件、游客数量等会改变气息最终接收到的呈 现效果的问题。同时,由于缺乏嗅觉艺术的 历史和理论参考,艺术批评家们通常是将艺 术形式与气味分离。嗅觉艺术的短暂性使得 它看似更难融入艺术市场和收藏。

> 《大马士革玫瑰》,法特玛·布卡克,2016

通过嗅觉感受的艺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 自由。在这更公开地拥抱各种材料和形式的 时代,东方和西方的艺术家都不再仅仅致力 于花卉的直接表现。洛杉矶艺术与嗅觉研究 所的创始人萨斯基亚·威尔逊-布朗(Saskia Wilson-Brown)认为:“人们之所以不愿意 承认以气味为中心的艺术,很大程度上是 因为气味很难存档,因此,它有可能失去它 的一部分价值,但也正因如此,嗅觉艺术以 其坚实和永恒的形式超越了传统的杰作概 念。”(编辑:九月)

文 Article > 王紫 Wang Zi ;

图 Picture > 网络及艺术家工作室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53051ab277eeb4b8060fbedf5da7f5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