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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天寶三載,上元節。
焦遂和何監喝了酒回家路上,在河邊救了逃避旅賁軍追捕、已經奄奄一息的恐怖分子首領——狼衛曹破延。
曹破延問他姓氏名誰?焦遂自豪地說:長安焦遂。
這自豪的感覺從他的言語中可以感受出來。
接著豪爽的焦遂請曹破延喝酒,不料露出金魚袋。曹破延問這是做什麼用的。自豪的焦遂用了兩字回道:入宮。
這兩字害了他的性命。
既然是來長安搞恐怖活動的,就煩各路關卡,這下倒好,能進入皇宮直接幹掉聖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於是,曹破延灑酒為焦遂送行,殺了焦遂。雖然,他到死都沒有使用過金魚袋。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這是《長安十二時辰》中,出場幾分鐘就被恐怖分子殺死的焦遂。
焦遂出場,標註的是「百姓」。但後面何監回憶焦遂時,說前天晚上才和焦遂進宮大談帝國運勢。出宮後,又和焦遂喝酒。
可見,作為百姓的焦遂和當朝的達官貴人是有交集的。
按照現在的話說,焦遂平時交往的圈子應該是一些達官貴人,最起碼是一些名士。
而他是靠什麼混入那種圈子呢?
在那個嗜酒成風、思想開放的年代,起碼你酒能喝,喝了你能吹。
作為老百姓的焦遂,完全具備這個的進入條件。
大詩人杜甫寫了一首詩:《飲中八仙》。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陽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
宗之瀟洒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
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闊論驚四筵。
這八人,賀知章排名第一,詩仙李白排名第六,百姓焦遂排名第八。
不知道這是怎麼排名的,我們先看看這八位的情況。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的賀知章資格最老、年事最高的一個。李白出名拜他所賜。
排名第二汝陽王李璡,他是唐玄宗的侄子。
排名第三是李適之,曾經玄宗時期的左丞相。
排名第四崔宗之,名士,歷任左司郎中、侍御史。
排名第五蘇晉,名士,累遷中書舍人,崇文館學士。
排名第六詩仙李白,不用多說,一兩句話介紹不完。
排名第六草聖張旭,他的草書與李白的詩歌、裴旻的劍舞並稱「三絕」。也曾任左率府長史、金吾長史。
我們看到這前六位都是當時的文人大咖,都有官方職位(包括李白),沒有純粹的老百姓。
不過,排名第八的焦遂應該是純粹老百姓。
他的特點就是「五斗方卓然,高談闊論驚四筵」,簡單地說就是喝酒五斗後方有醉意,那時他更顯得神情卓異,高談闊論,滔滔不絕,驚動了席間在座的人。
個人理解,前七位雖然狂,但多多少少都是官場的人,說話大多會虛虛實實的,可是,焦遂不同。
晚唐的翰林學士袁郊寫了一部傳奇小說《甘澤謠》。有一處說到:在介紹陶峴乘舟遊山玩水的隨同客人時,說「客有前進士孟彥深、進士孟雲卿、布衣焦遂,各置仆妾共載。」
從介紹看,焦遂家境不錯,但其身份的確是平頭老百姓。
按現在的說法,焦遂屬於民間名人,換一句時髦一點的說法是網紅。
我個人猜測,當焦遂面對曹破延說出:「長安焦遂」時,是何等的自豪。可能根本就沒有想到,不在一個世界的曹破延根本就不認識他,沒有在意他是誰,只是為了襲擊目標而殺死了焦遂。
從《長安十二時辰》中我們能看到,焦遂意外成為恐怖分子的第一個襲擊目標。
焦遂應該是長安土著,估計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看長城的崛起,看長安衰弱,看人生的浮浮沉沉。因為10多年之後,安史之亂爆發,大唐帝國由盛轉衰。
這場戰亂,結束了盛唐的神話,百年帝國從此走上下坡路,一去不回頭。往昔的繁華,成為回憶;戰爭的創傷,成為唐人難以治癒的心靈之痛。
安史之亂讓長安「人煙斷絕,荊榛蔽野」「古都長安房屋僅存十之三」「剽掠府庫市裡,焚閭舍,長安中蕭然一空」,叛軍又計劃「掠城中士、女、百工,整眾歸國」。
長安在唐玄宗時期,光是常駐的人口,就超過了100萬。但當安祿山等人入侵後,長安人口劇減,到叛亂結束,只剩下30萬餘人。
作為皇帝可以深夜出逃跑,而老百姓呢?逃無可逃,等待的可能就是被屠殺。
杜甫有一首《春望》。其中「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一句,寫的就是長安城淪陷後的場景。
身在盛世,你還可以和名人雅士、達官貴人推杯換盞,但當災難來臨之時,你認識誰都沒有用。只能看你對他們到底有沒有用。
人的一生沉浮或許就在一瞬間。
馬伯庸在《長安十二時辰》中,把老百姓的代表焦遂放在盛世唐朝的反恐戰爭中犧牲,也算死得其所。如果在「安史之亂」中遭遇吐蕃軍隊屠殺,那才是不值得,那種兵荒馬亂沒人會記得他。
李白在《將進酒》中寫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話也只能在所謂盛世管用,一旦局勢有變,人生際遇的轉變也在一瞬間。比如李白,跟錯領導,鬱鬱寡歡,「摘月」而亡。
人人都想成為「焦遂」,能享受和名人雅士、達官貴人喝酒聊天的獲得感,成就感,但如果始終脫離不了「百姓」身份,一切都像是浮雲。
長安焦遂能在盛世中留名,能在《長安十二時辰》中露面,也算是一件幸事。
劉著民,媒體人,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