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廚房裡的女性,當心染上肺癌

2024-05-07     她刊

原標題:困在廚房裡的女性,當心染上肺癌

老一輩里,多少丈夫免費住了一輩子自帶room service的五星級酒店而不自知,那些繁瑣而重複的勞動背後,是妻子在不厭其煩地維繫運行。

但主婦的工作,始終是被忽視的。

當女性主義第一次提出無薪勞動論時,很大程度上解釋了主婦不被看到的工作。但概念一出,即遭到一些學者們的質疑,有的經濟學家嘴硬說「家務不是勞動」,有的則退半步承認家務是勞動,但也只是「不能產出價值的非生產性勞動」。

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是,女性的勞動價值,一直被大大低估。

女性為什麼得肺癌?

在傳統認知中,肺癌,被認為是一種男性疾病。

因為男性吸煙比例更高,而肺癌和吸煙的關聯性較強。

從小我們便被課本上、煙盒上的圖片教育道,離香煙遠一點,不然肺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近年來,一個反常識的現象逐漸被公眾所關註:女性,同樣是肺癌高發人群。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慢病中心聯合首都醫科大學共同發表的《2005-2020年中國癌症疾病負擔報告:肺癌、肝癌和胃癌仍是前三位死因》顯示,女性因患肺癌導致死亡的比例排名已經超過乳腺癌,躍升為第一位。

但我國女性的吸煙率,在全球範圍內都屬於較低水平。

為什麼不吸煙的女性,同樣罹患肺癌?

隨著女性肺癌成為一個全球關注的課題,這背後的原因也逐漸被抽絲剝繭。

學界普遍認為,除了女性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忍受二手煙的侵襲之外,另一種可能的誘因來自廚房——油煙,或許才是女性肺癌的罪魁禍首。

《中華流行病學雜誌》曾針對2019~2020年中國居民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監測中的37164名女性數據進行分析,結果顯示我國40歲及以上的女性中,每天做飯的女性日均花費1.8小時烹飪

而居住在鄉村、年齡較大、文化程度較低的女性中,每天做飯時長、烹飪油煙暴露率則更高。中國人的飲食文化還傾向於爆炒烹炸,油煙更重。

胸肺科出身的鐘南山院士就曾科普過,油高溫燃燒的時候會汽化,和食物混合以後會產生很多可以被吸入的顆粒,包括PM2.5,做飯的時候廚房裡的PM2.5的平均濃度會升高几十倍甚至幾百倍。

「在不吸煙的女性肺癌患者中,危險因素除了二手煙以外,也有相當大一部分,甚至超過60%的患者是長期接觸廚房的油煙。」

專注肺癌科普的趙軍醫生還親自做實驗,測試發現,做飯時候空氣中的PM2.5基本是爆表的狀態。

但在很長時間裡,油煙的危害是不可知的。

我們很早便知道了礦場、紡織廠、建築工地等工作場域對人體肺部的傷害,空氣中漂浮的粉塵作為工作環境的一部分被重視被規範,正規工廠需要按照安全生產要求來保護工人,穿防護服、佩戴口罩,以減少環境對人體的損害。

但同為對肺部有害的勞動——做飯,卻隱匿在了公共視野之外。

作為女性勞動的主要陣地之一,鮮有人談論廚房的安全性、是否符合工作環境標準,更鮮有人談論它給女性身體帶來的傷害。

原因很簡單,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家務並未被看作是真正意義上的勞動,它被隱形化了。

在「男主外女主內」的模式下,家務被當作女性的份內事,不需要支付工資,也沒有社會醫保覆蓋。

但女性的傷痛歸根結底,也是一種「工傷」。

是長年累月的家務勞動導致的「工傷」。

即使不被人講述,也依然以另一種形式,久久地留存在女性的身體里。

屬於女性的「工傷」

女性的「工傷」遠不止於此。去詢問身邊的中老年女性,有腰椎問題的占大頭。

很多女性上了年紀之後,腰便是一彎下去就直不起來,為此開刀的也不在少數。

跟上班族久坐形成的腰椎病不同,她們多是因為種種瑣碎的家務。

最基礎的拖地已經足夠傷腰,除此之外還有一天三次洗碗,洗碗池的高度大都需要彎著腰才能洗;洗衣服、疊衣服;還有各種台面清潔。

很多女性生產後都飽受腰痛之苦,不僅因為懷孕期間子宮會壓迫脊椎神經,更是因為產後每日循環的抱小孩、喂奶、換尿布等勞動。

這些腰酸背痛很多時候都被一個「月子病」一言以蔽之,但究其原因,更多是因為照料孩子所致的「操勞病」。

沒有人會為家務勞動計算KPI,連媽媽們自己也未必算過,每天要多少次反覆地彎腰將孩子抱起,多少次撿掉落在地上的玩具,多長時間抱小孩......甚至如何抱小孩不傷腰的正確姿勢也未被科普過,大家只在意什麼姿勢對小孩更好。

這些勞動的傷害積累在女性的身體上,日復一日,直到某一天痛到忍無可忍,傷痛才終於有了名字。腰肌勞損、膝關節炎、腰椎間盤突出、腱鞘炎......尤其是女性長輩,患這類疾病的特別多。

她們是處理繁重家務的主力軍,有的雖然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依然要為子女輩做家務,還要幫忙帶孫子孫女。

從孕育新生命到照料老人,長久以來這樣的勞動由女性承擔,但這份勞動並未被承認。

就像《82年生的金智英》里,金智英每天圍著兩歲女兒和老公打轉,為了照料他們累得手腕都快廢了。

但到醫院去看手腕,醫生卻說:「飯是電飯鍋做、衣服是洗衣機洗,為什麼還會受傷?」

圖源:《82年生的金智英》

主婦被默認為是家裡吃軟飯的存在,只需要付出一丁點勞動,承擔遠比職場小得多的壓力,即可輕鬆活著。

影視劇里從來不缺少這樣的塑造,主婦們每天有大把時間用來休息、美容、跟好姐妹喝下午茶,收到老公全數上繳的薪水還要奚落一番,好似家裡的上司一般。

但真實的主婦生活哪有那麼多閒適,《蠟筆小新》里曾有一集專門講美伢的一天,從睜眼開始就陀螺似忙碌起來一刻不停,彈幕直感嘆:「美伢沒有抑鬱真神奇」。

許多家務帶來的「工傷」猶如一場慢性病,幾十年如一日家裡的井井有條,換來咳嗽起來好似拉風箱的肺、彎一次半天直不起來的腰、陰雨天氣就疼個不停的膝蓋、突然某天就開始肌肉萎縮的手腕......

可太多女性的「工傷」無處講述,她們只管忙碌,宛如家裡的人形背景板。

圖源:《蠟筆小新》

就像《我的解放日記》里的母親,大半輩子照顧丈夫和三個孩子的飲食起居,有她的鏡頭就永遠在做家務,孩子們也更在意那個沉默的老爸,鮮少關心她。

可有一天孩子回家,看到灶台上的飯鍋燒個不停,媽媽卻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只是在休息。

那個為家人操勞一生的人,在無盡的家務中過勞去世,無聲無息。

圖源:《我的解放日記》

被困在隱形家務里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這樣形容家務勞動:

很少任務比家庭主婦的勞動更像西西弗的酷刑了;

日復一日,必須洗盤子,給家具撣灰,縫補衣物,這些東西第二天又會重新弄髒。

家庭主婦在原地踏步中變得衰老;她什麼都不做;她僅僅在延續現狀;她沒感到獲得積極的善,而是無休止地與惡作鬥爭。

老一輩里,多少丈夫免費住了一輩子自帶room service的五星級酒店而不自知,那些繁瑣而重複的勞動背後,是妻子在不厭其煩地維繫運行。

但主婦的工作,始終是被忽視的。

當女性主義第一次提出無薪勞動論時,很大程度上解釋了主婦不被看到的工作。但概念一出,即遭到一些學者們的質疑,有的經濟學家嘴硬說「家務不是勞動」,有的則退半步承認家務是勞動,但也只是「不能產出價值的非生產性勞動」。

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是,女性的勞動價值,一直被大大低估。

如果要把主婦的勞動價值折算成貨幣呢?

上野千鶴子在《無薪主婦:以愛為名的剝削》一書中盤點了幾種計算方法:OC法(根據女性勞動者的平均薪資計算價值)、RC-S法(聘請家務勞動專業人士的費用價值)、RC-G法(聘請家務全能的家政工的費用開支)。

可無論哪種計算公式,都無法得到公正的評估。因為女性勞動者本就面臨著男女薪酬差距,而家務勞動者的勞動價值,放之市場上也是被低估的狀態。

就像一道前提即已出錯的數學難題,怎麼推導都只會導向更錯誤的答案。

那麼隨著女性大量參加工作、從事生產性勞動之後,情況是否有所改善呢?

答案顯而易見,即便目前普遍的雙職工家庭,依舊是女性承擔了大部分家務勞動,數據顯示,中國女性的家務勞動時間是男性的兩倍。

不做家庭主婦,依然沒有為我們贏回更公平的生活。

圖源:《晝顏》

背後的原因,根深蒂固的社會觀念是其一。

主流觀念仍然認為家務是女性的天職。絕大多數男性認為,即使幹家務,也是出於「幫」妻子的好心。

就像之前網上有個很火的話題,#婚後的隱形家務真的會讓人崩潰#,許多網友分享自己跟丈夫協調家務的過程。

圖源:@蓉姐的日常

讓他給鍋關火,他就只知道關火,不知道處理一下鍋;

讓他洗碗把碗放消毒櫃里,他簡單涮一下碗然後繼續丟在水槽里;

更不用說茶几上吃完沒丟的橘子皮、脫完永遠不會擺正的鞋子、到處亂丟的衣服......

《再見愛人》里的老劉更是典型。

在傅首爾已經承擔起絕大部分家務的前提下,只是讓老劉量房子面積買地板,結果老劉都多買了半個屋子的地板。

圖源:《再見愛人》

男性在面對女性的家務指令時,很多都抱有「消極抵抗」的態度,即我雖然不能直接反抗,但我可以選擇做不好。

除了社會觀念上的性別分工,另一層成因則更為隱蔽。

之前網上有個男性吐槽自己老婆,因為老婆讓他洗碗,他不想洗,埋怨道:

「我月薪7千,她4千,我憑什麼做家務?有本事她也賺7千吶,我就做家務。」

這也是現在許多家庭分工的邏輯,賺得少多幹活,賺得多少幹活。而男性在經濟收入上的優勢使得他們能更理直氣壯將家務推給女性。

圖源:《我的媳夫》

但問題是,即便在職場中,女性也是弱勢的存在。

工作能力沒有差異的男女,很可能在入職那一刻就被區別對待,女性在職場中面臨的性別歧視、生育歧視、玻璃天花板等一系列問題,更為錯綜複雜。

到最後,女性不僅在薪酬上落入下風,回到家裡還要因此承擔更多的家務。

從家庭里的無薪勞動,到市場上的薪酬差距,父權制和資本主義在剝削女性這件事上達成合謀。

圖源:《逃避可恥但有用》

這是女性的雙重困境,無論如何,我們都被要求付出更多的勞動。

從走入家庭那一刻起,女性便面臨著生育勞動,在漫長的一生中,給丈夫、父母、子女、子女的子女的照護勞動更是伴隨一生。

只有那些傷痛,它們留存在女性的身體里,成為唯一的證據。

我們期待一個女性友好的家庭敘事的誕生,但問題遠比想像中複雜,就像上野在《父權制與資本主義》結尾的叩問,今天看依舊振聾發聵:

為什麼生育人的生命、死守死亡這種勞動,是處於所有勞動之中最底層的?

在解決這一問題之前,女權主義的課題將會一直存在吧。

監製 - 她姐

作者 - 塔卡西

微博 - @她刊iii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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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fce20427d1f66a9319697e7ebbc4927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