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以用筆為上,而結字亦須用功。蓋結字因時相傳,用筆千古不易,右軍字勢古法一變,其雄秀之氣處於天然,故古今以為師法,齊梁間人結字非不古而乏俊氣,此又存乎其人,然古法終不可失也。」
大師趙孟頫的的這番話,是從書法的藝術境界的高度來告訴我們王羲之的書法為什麼能夠創新時代,引領古今的。其中包括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王羲之在「字勢古法」上為之一變,此為其一;二是其雄秀之氣出於天然;三是不失古法,這三點可謂我們學習書法之圭皋。
一是王羲之的書法在繼承魏晉以前書法基礎上形成了一種成熟的法度完備的書法風格,也就是李世民說的盡善盡美。
王羲之在提《題衛夫人筆陣圖後》中有這樣一段話:
予少學衛夫人書,將謂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見李斯、曹喜等書,又之許下,見鍾繇、梁鵠書,又之洛下,見蔡邕《石經》三體書, 又於從兄洽處,見張昶《華岳碑》,始知學衛夫人書,徒費年月耳。遂改本師,仍於眾碑學習焉。
這句話是王羲之談自己的學書經歷的一番話,說:我少時學衛夫人書,就以為大能了;及到渡江北游名山,見了李斯、曹喜等人的書法,又到許昌,見了鍾繇、梁鵲的書法,又在從兄王洽那裡,見了張昶《華岳碑》,開始知道學衛夫人書,空費年月了,於是改變本師,乃向眾碑刻學習。從這段王羲之的自述看,王羲之顯然是專精一家遍閱百家的代表。說明王羲之為了鑽研書法,深入到書法的核心,並沒有固步自封,與衛夫人之法終了一生,而是非常善於思考或轉益多師。這件事在電影《 筆中情》中也有所發揮演繹,雖然主人公是趙旭之,但其告訴的時代背景和發生地等是以王羲之為主要原型的,雖然是故事但卻也折射出了經典書法的學書方法與途徑。
衛夫人是王羲之的書法啟蒙老師,在書法上她擅長隸書正書,行書三體,據《古今傳授筆法人名》中記載,衛夫人的書法師承鍾繇,衛夫人又把鍾繇書法傳給了王羲之。王羲之對於書法在幼年就有非常大的興趣與認識,據說王羲之在十二歲時就看了父親藏在枕頭底下的《筆說》,並能夠領悟其中要義,不期盈月,書便大進。這說明王羲之不僅善學,悟性也非常人能比。從這些記足可證明王羲之在他所處的時代,書法就要非常大的影響。雖然與梁武帝和李世民的厚愛密不可分,更重要的是王羲之書法自身的造詣超越。梁武帝因此在《古今書人優劣拍評》中說王羲之的書法「字勢雄逸,如龍跳天門,虎臥鳳闕」。
從王羲之的學書經歷和後來這段評價看,王羲之的書法取法是不拘一格的,正因為如此,王羲之對書法的眼界之開闊和善於博採眾長轉移多師,集百家精華與一身成就了王羲之的書法藝術和歷史地位 ,然後才有可能影響後世。
二是從書法歷史的角度看,也是書法的發展由散漫到逐步的集結統一,造就了王羲之。
書法發展到王羲之生活的時代,書體的發展演變已經基本完備,楷書行和草書,已經基本成熟或者說初具規模,並達到了以個唐及其以後難以企及的高度。而王羲之就是在這樣一個書法發展演變到了一個巔峰時期的姣姣者與集大成者。這個機遇就是在「諸體皆備」的基礎上成就了王羲之。所以蕭子良說崔(瑗)、張(芝)以來,歸美於逸少。逸少,就是王羲之。後來李世民也說「詳察古今,精研篆素,盡善盡美,其惟逸少」。
王羲之的書法之所以為李世民所痴迷,就在於此,盡善盡美。到了唐朝及其以後,隨著王羲之一脈相承的法度的建立,書法的發展只能在頂禮膜拜的情況出現了以表達書法家個性與時代特色的書法發展演變道路。第一個就是唐代,雖然李世民非常崇拜王羲之的書法並親歷親為,從書法歷史的角度看,唐代的書法之得到了兩個字的高度概括「尚法」。
書法發展到唐代,相比較王羲之的時代而言,書法的發展已經又向前進了一步,書法的發展同樣在前進 可是為什麼唐代的書法沒有超越魏晉或者說王羲之呢。原因就在於此,高度書法藝術的最高藝術境界這個高度,也就是以王羲之為主創造大書法藝術境界的高度另後來者無法超越。唐代的「法」實際上就是一王羲之為主要代表的所形成的「法」。
唐代在理論上的成熟與取得成就較之魏晉以前則是更加成熟和系統化,一方面說明了王羲之的經典高度,不但催生了書法藝術巔峰的確立,也催生了書法理論的完善與系統化,其代表就是孫過庭的《書譜》。
三是王羲之的生活環境與機遇等諸多條件成就了王羲之。
王羲之生活的4世紀是個血和火的時代。其間四百餘年,尤以北魏統一北方(439年)以前的二百五十年為甚,中國社會跌入一個幽深慘絕的黑洞:黃巾之亂、三國鼎立、兄弟闃牆、五胡亂華、十六國紛爭南北朝對峙,時勢動盪、政局選變、戰亂頻鑒,你剛演罷我登場,鬧哄哄一枕黃粱。正是在這個大環境的趨勢之下,文人的思想在政治上得不到釋放,與是轉向了自然。
於是乎,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逐漸掙脫了「讖諱經學」、「天命觀」的枷索,主體意識逐漸醒覺,以人為中心的審美評價開始擴散。
面對著黑暗的社會,重荷的人生,魏晉人以超凡脫俗的審美意識來尋求心態的平衡。他們崇尚風流儒雅、狂放不羈、瀟洒逸。在審美意識覺醒的過程中,他們破譯了書法藝術的本質美之一表現性,感受到通過線條的運動能強烈地坵寫人的內心,塑造自我,展示自我。他們從講究字形的結構美升華到探求書作的神的美,力圖展露個人的氣質與風度。這也是晉人「尚韻」的實質就在這裡。
王羲之正是這種醒覺的先行者之一。他在寫完《告誓帖》以後,便一心書法,以刻苦的治學態度,遍訪大江南北,搜尋名家真跡,開闊了眼界,又以大膽的超越精神不蹈古人棄白,脫離成法羈絆,創造了自己的獨特風格,成為唯美主義書法藝術的創始人。雖然他的書法當時並不為一般人所喜愛,甚至遭到包括他叔父王導在內的一些守舊派書家的非難,卻逐漸受到越來越多的後代人的喜愛。
四是王羲之對書法的探索以及對文化的深度思考,涵養了王羲之書法的藝術精神與藝品、內涵。
談到這個問題,首先讓我們想到的就是被冠以「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
通觀王羲之為世人所重的歷史過程,我們可以說,王養之之所以被稱為書聖,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其聞名遐邇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蘭亭序》一帖的風貌意蘊和其文中所指寫的人際關係、自然美景,達到了貼切入微、完美和諧的一。這唯美主義的書法風範,又是作者當時心緒感情的自然流露和充分渲泄,因此,其創造出來的書法藝術品能超時越空,沁入人類通的審美意識當中,構成使人們感到恰說、暢盪的如「清風出明月入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飾」的高層次審美享受,這種天人合一、混然一體的美的藝術創造,自然會受到人們的普遍喜愛。
王羲之書法的最大特點就在於能夠熔鑄各體,出入自然,平和奇逸,瀟洒蘊藉。如果王羲之的書法沒有這種深刻的美的內涵,即使皇帝極度吹捧也沒用的。
據說,王羲之在寫了這帖《蘭亭序》以後,又重寫了很多次,終因難與此帖相媲美而未見傳世。在後來的歷代真建王朝中,被皇帝吹捧上了天的書法家何止數十,他們雖當時曾炫赫一時,但卻終被歷史所湮沒,就是因為他們本身的創造並沒有達到如王羲之書法藝術那樣的審美高度,所以就難於被後世所認可了泛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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