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空調店老闆墜下我家陽台

2019-05-26   知音真實故事

打拚十年,張沫夫婦在老家貸款買房,有了個光鮮的窩。新房位於5樓,還沒住進去,他們就攤上了大事:空調店老闆來看現場報價,竟失足掉下陽台,摔成重傷!本文為作者採訪所得,以第一人稱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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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有情飲水飽」,是我當年愛的底氣。

我叫張沫,70後,來自福建福州下面的一座濱海小城。大學畢業後,我在家鄉教書,認識了同學的哥哥劉霖。那時正是劉霖的人生最低谷,他失業失婚,帶著兩個孩子與父母一起生活。

一年後,我與劉霖戀愛,引發了家裡的軒然大波。我義無反顧地與全家人對抗,並辭去工作。2003年9月28日,我與劉霖裸婚。

沒有婚紗照,沒有彩禮,甚至沒有一聲鞭炮,我倆揣著結婚證,各拖著一隻行李箱,從各自的家出發到車站集合,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計程車。我們決心,出去混個樣子回來,讓家人們相信,我們的選擇是對的。

抵達長春,我們租了個臨街店面,開起廣告公司。劉霖在外跑業務,我白天幫忙干雜活,晚上鑽研各種電腦軟體,一天只睡3小時。在我們共同努力下,公司走上正軌。2006年,我生下兒子小龍眼。2007年,我們在當地買了套小房子,並接來劉霖的兩個孩子。一家五口搬進去,儘管擁擠,卻足以讓我淚流滿面。

可我們老家的習俗是,無論你在外面多風光,都得在老家有房子,這才說明你真混出了人樣。我暗下決心,下一個目標就是要在老家買套大房子。

歲月匆匆,我們更加奮力奔跑。2013年回鄉下老家過年,劉霖弟弟已將公婆接走,劉家老宅不僅冷清,還殘破不堪,我們住在裡面瑟瑟發抖。

一周後,在我的力主下,我們在市區定了套164平米的准現房。四房兩廳四陽台,南北通透,贈送了兩個露台,位於商圈中心地段,是市重點中小學的學區房。房子總價139萬元,我們付了首付款,剩下房貸分15年還清,每月約還6000元。

2013年5月1日,開發商通知交房。驗收時,我們發現東南側臥室外的露天陽台東邊沒有牆體,與對門鄰居的陽台遙遙相望,中間隔著至少直徑一米五的四方形天井。我站在陽台邊往下一瞅,三樓四樓也是如此,天井底部是二樓的露台。

出事的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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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霖找出開發商的施工圖,一對比就發現,這個陽台是雙豎實線,說明應該有封閉牆體。我們當即向物業提出異議,要求開發商按圖操作施工,把這個陽台的牆體補充完整,否則我們不簽字驗收。

接待我們的物業經理姓郭,細聲細語道:「您看,咱買的是5樓,贈送面積最多,至少是其他樓層的1.5倍,不能再划算了。這個陽台留有缺口,是當時給升降機進出人員使用的,只是建築商撤離前沒把牆體砌上。你們可以去看,整個小區的3-5樓南面陽台都有這個問題。這樣,你們先簽字,我保證安排人統一砌磚。」

我和劉霖面面相覷。劉霖安慰我:「不要緊,又不是咱一家的事情!這麼大的開發商,也不會差這點事。咱先簽吧,簽了好裝修,明年春節就能在新房過了。要不等他們砌牆,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儘管心裡打鼓,但老家的房子實在太破舊,住那裡過年都影響心情,我還是同意了。我們乾脆利索地簽了字,之後全權委託給劉霖的表弟小超幫我們裝修。

很快,小超找來鐵柵欄和兩張大厚木板,擋在缺口處,以免有人一腳踩空掉下去。在商定好裝修風格與大致方向後,我們放心地返回了東北。

2

2013年8月23日晚上,我和劉霖回老家辦事,凌晨2點才抵達老宅。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拐到新房看裝修進度。當時瓷磚已貼好,劉霖轉悠了一圈,說想安裝中央空調。我們找到小區附近的一家空調店,提出讓對方過來看現場報下價。無奈當時店裡只有一個小妹看店,我們留下電話就走了。

傍晚6點多,我們開車返回鄉下。剛出城,劉霖接到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自稱是空調店老闆,說正在小區門口等我們,讓我們去開門,他看完現場給我們報價。

我當即提出,回去天色太晚,家裡又沒燈光,十分不方便。劉霖一邊調轉車頭,一邊輕鬆地說:「哎呀,就看下結構,根本沒技術含量,用手機手電筒照一照就好了。再說,人家來一趟也不容易,早裝好了。」我想了想,沒有再反對。

到小區門口時,我看到一個敦實微胖的中年男子,個頭不高,正坐在花圃邊上刷手機。確認過眼神後,他殷勤地迎上來,自我介紹說是格力空調的代理商章強。

我們剛走進小區,四周突然漆黑一片。打聽才知道是電業局電路改造,7點半準時斷電。一陣突如其來的驚慌湧上心頭,我拽住劉霖胳膊:「不行,我害怕,你們也別上去了。」劉霖甩開我的手:「你們女人就是膽小!你在這兒等著,我們很快就下來。」說著他打開手電筒,帶著章強沖小區門棟走去。

我陡然想起那個缺口,攆著劉霖的背影喊:「注意那個陽台……」黑暗中,我隱隱看到劉霖擺了下手,像是在說「我心裡有數」。

呆在小區值班室,我莫名地坐臥難安。沒過多久,新房的方向傳出一聲驚叫:「啊……」我心中一沉,不久就聽到有人在喊救命。聽起來像是劉霖的聲音,兩個保安提著照明燈就往裡跑,我急忙跟著他們,一路小跑進2號樓。

帶著強烈的不安感,我跟著保安爬上樓梯。只見二樓架空層的大陽台上躺著個人,嘴裡呻吟不絕。千萬別是劉霖!我的心揪了起來。保安用燈往這人臉上一照,滿臉血跡。我長舒一口氣:不是劉霖!可我立刻又揪緊了心,那不是章強嗎?

我四處瞅了一圈,沒發現劉霖的身影。眼前的章強已是神志不清,我掏出電話想報警。突然,一隻大手從我背後伸出來,摁斷手機,竟是劉霖!他把我拉出人群:「他肯定是從咱陽台上掉下來的,不知是死是活,咱攤上大事了,怎麼辦?」

我斬釘截鐵道:「還能怎麼辦?第一救人,第二報警唄。」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別嚷嚷,趁現在沒有人知道,咱們趕緊走吧。我馬上定機票回長春!」我瞪大眼:「能走得了?是手機通話記錄查不到,還是監控看不了?」他說:「剛剛停電,監控肯定沒開。萬一他活不了,只要我們不承認,沒有人知道的!」

我手一甩:「這是人命好不好?你先救人,我報警!」劉霖按住我的手,我橫了他一眼,使勁抽出手,撥打120和110。就在我撥出電話的同時,他猛地一下捏住我的手臂,不到一秒又頹然放開了。

3

打完電話,我發現劉霖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誰叫那個章強瞎轉悠!我帶他看完客廳,路過廚房時見有個洞,順手打電話問小超咋回事,可掛斷電話他人卻不見了。我到處找到處喊,都沒有回應,還當他覺得我把他撂一邊生氣走了。後來我走到二樓,才聽見陽台有呻吟聲,當時我根本沒想到是他……」

借著昏黃的照明燈,我看到劉霖臉色發青,額頭冒汗,便回身輕輕地抱著他,在他背後拍了幾下:「沒事沒事,人應該沒死,沒死就是好事。」

很快,救護車鳴笛趕到。我們幫著把章強抬上車,並從他手機里調出親屬電話,通知他們過來。接著,派出所來了人,開始拍照取證。

來到出事陽台,我們發現鐵柵欄已被移開,木板也有明顯移位。一個大蓋帽厲聲喝問劉霖:「是不是你故意設置了這個缺口,然後把他推下去的?」後來我們才知道,那人是章強的表弟。

現場的鐵柵欄和厚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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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霖渾身發抖,緊緊攥著我的手,手心又潮又冷。我反握住他的手,使勁捏了捏。

為了自證清白,我們帶警方去了其他樓層的住戶家查看。結果大出所料!其他業主都已在裝修時砌磚封閉了缺口,唯獨我們家還在傻乎乎地等著開發商來處理。

次日一早,我們帶上禮物和錢,去醫院看章強。此時,他已徹底清醒。由於下頜骨受傷無法說話,他連打字帶比劃,向警察講述了大致經過。

原來,章強早年做生意虧本,妻子李娟偷渡出國打工還債,剛剛才拿到日本身份,返回國內。昨晚,章強出事時,他們一家人正在飯店眼巴巴地等他吃團圓飯。

見劉霖一直講電話,心急的章強決定自行去陽台看空調洞。不知情的他挪開鐵柵欄,踏上缺口處的木板,一腳踩空掉了下去。幸好他是部隊出身反應快,掉到4樓時,下巴磕到陽台,他下意識地抓住陽台邊沿,但因臂力不夠,還是滑了下去。

醫生表示,幸虧章強這一抓,緩衝了下,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但饒是如此,也是傷痕累累:雙側股骨開放性粉碎骨折,下頜骨開放性粉碎性骨折,雙側顳下頜關節脫位伴右側下頜骨骨折,雙側上頜竇骨折並各液7創傷性牙齒脫落,雙肺挫傷,右側肋骨骨折,全身多處皮膚挫擦傷……

看完診斷書,我們驚出一身冷汗。

李娟憤憤不平,指責我們明知天色已晚,小區又計劃停電,還讓章強過去看現場,是存心害人。我辯解道:「昨晚我們都出城了,是章強大哥讓我們回來的。」

她「哼」了一聲:「都出城了,他讓你們回來你們就回來,誰信啊?」我不禁提高聲音:「通話記錄都有呢,看看到底是他找我們,還是我們找他的吧。」

一旁坐著的兩個男人站起來,捲起袖子說:「把我大哥傷成這樣,還居然有理了?你們房子有缺陷,不知道嗎?會不會驗房,是不是傻啊?」

見我憋得臉紅脖子粗,劉霖扯了我一下,從兜里掏出一萬元,滿臉賠笑地交給李娟:「嫂子,這錢你先拿著,有事儘管找我們,我們會負責到底。」劉娟面無表情地接過錢,說:「那是一定的。你手機不要換,我隨時找你。」

4

回家後,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別人家裝修添喜,我們家裝修添災!都怨你,當初急吼吼收房,昨天又非要拐回去,自己找事兒!」劉霖低聲下氣地認錯:「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全怨我性子急,好事辦成壞事。」

見他態度良好,加上吵鬧也解決不了問題,我暫時壓下心裡的火。但這件事仍然如一座大山一樣,懸在了我們心頭。

兩天後,我們返回東北。那些無眠的夜晚,我們背對背躺在床上,各自想著心事。

一個月後的一個夜裡,劉霖應酬客戶回來,說:「剛剛李娟聯繫我,說要轉院到省城醫院繼續治療。我給她帳號上打了5萬元過去。」

我一聽就急了:「5萬元?她要你就給啊,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劉霖爭辯道:「人家轉院得花錢,我難道無動於衷,啥都不表示?」我不服氣:「當然可以表示,但也不是一要就給啊。萬一把人家胃口給養大了……」劉霖有些不耐煩:「當初是你要承擔的責任,現在又不願意賠錢,到底想讓我怎樣?」

我被堵得啞口無言,氣鼓鼓地回屋了。

2014年正月初七,我們去章強家拜訪,發現他恢復得相當不錯,除了下巴有點塌陷變形。李娟解釋稱,修復手術時有塊骨頭沒安好,事後找醫生理論,院方稱盡了最大努力,拒不承認。聊天中,夫妻倆說準備去外地做修補下頜骨手術。聽著章強吐字不清的艱難言語,我們心有戚戚焉,當場給他們又轉了5萬。

這次,章強夫妻態度緩和了許多。我和劉霖相互安慰,只要我們主動承擔醫藥費,再適當賠點營養費,這事能了得差不多。可事實證明,我們想的太簡單了。

4月15日中午,我們正吃飯時,李娟打電話過來,說章強的下頜骨始終沒修復好,如今兩顆牙已經畸形,嚴重影響生活,還因此談丟了幾個大單子,他們決定去日本做整修手術。她說日本醫生已經看過透視片子,報價約為200萬元人民幣。

她說:「你們也難。所以我想著,這200萬咱們兩家分擔,你們出一半吧!」

我一聽壞了,肋骨與膝蓋都好了,現在拿牙齒說事,兩顆牙要一百萬,這不是妥妥地坑人嘛。再說了,今天5萬,明天100萬的,何時是個頭?見劉霖還在說好話,我火大地搶過電話:「嫂子啊,你一下管我們要100萬,誰能承擔得住啊!」

李娟硬邦邦地回了句:「人是從你家掉下去的,你們說過會負責到底!」

我據理力爭:「話不能這麼說,大哥是成年人,而且我們之間根本沒形成僱傭關係,前後也給了你們11萬……」她不屑地「哼」了一聲:「11萬夠幹啥啊?我沒找你們要誤工費、精神損失費,連全額手術費都沒要,已經很客氣了。」

我更生氣了:100萬還是客氣?我那套房還不到140萬,她這一開口,幾乎要了我一套房走了!

5

之前,我們私下查詢過,章強的治療費花了11萬多,加上交通、護理等費用,滿打滿算也才18萬。而他獲得的遠超過這些:我們給了11萬,農村醫保也報銷了一部分了,保險公司還賠償了他30萬。

我提高嗓門道:「你這趕上搶錢了!中國這麼大,哪兒不能治?法律也不會支持你們!」李娟嗤之以鼻:「法律可不是你們說了算!告訴你們,趕緊準備好錢,三天之後打給我!」我回了她五個字:「那就法庭見!」

旁邊豎耳聆聽的劉霖,當即捂住我的嘴,奈何已經來不及了。他見我掛斷電話,頓足道:「你就不能跟人好好說?刀柄在人手上,能跟她生氣?人家真去起訴了怎麼辦?你知道打官司有多費勁嗎?拖都拖死你!」

我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但仍死要面子:「告就告,誰怕誰!長痛不如短痛,也該了結了。即使輸了,也強過他們無底線地勒索!」

劉霖回撥電話過去。李娟只丟下一句話:「要麼100萬打來,要麼法庭上見面,你們自己選!」隨後是無限的忙音。劉霖嘆了口氣,狠狠地摔門而去。

此後,劉霖終日奔跑於家、公司和律師事務所之間。夜深人靜時,我哄完孩子入睡後,也打開電腦查相關案例,一條條地摘錄列印,往往一熬就到了凌晨。

8月13日,我們果然接到法院的一紙傳票。拆開一看,發現章強不僅起訴了我們,還連帶起訴了開發商。

我們找到劉霖當律師的堂弟,委託他代理此案。在堂弟指引下,我們想到物業的那位郭經理,打他電話卻發現已停機,打聽得知他已調離小區,不知去向。

劉霖急了,打算回去專心處理此事。我不同意。一方面是堂弟拍胸脯保證,說能打贏官司,另一方面是生意還要經營,我不想斷了今後的生活來源。

10月末,第一次庭審。開發商的律師指出,出事陽台與室內相隔的是落地窗,窗戶非門,故陽台屬於不上人的屋面,開發商不應承擔責任。堂弟拿出施工圖,與對方對質,並提出郭經理當初的承諾,但因沒有確鑿證據,被法院駁回。

12月8日,法院宣判結果,開發商屬無責方,但出於同情弱者的考慮,判令承擔5%的責任;我們則成為主要負責人,要承擔85%的責任,連醫療費誤工費帶精神損害撫恤金等在內,總計需要賠償93萬元。

對這樣的結果,我一千個一萬個不服。劉霖的反應比我更強烈。畢竟,我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的,而是一分一毛辛苦掙的!在連續三天三夜合不上眼之後,劉霖決定上訴,隨後將公司交給員工管理,帶著我回了老家。

6

極度的焦慮籠罩在了我家上空。往往早晨剛倒的煙灰缸,不到中午就滿了。見到劉霖迅速地消瘦下去,我很是心疼,也頗有些後悔。

一天,我特意跑到離家10多公里的鄉下,買了只當地番鴨,回家細細地收拾清楚,再放在燉鍋里熬了5個小時,端到他面前,讓他趁熱喝,補補身子。

劉霖冷冷地掃我一眼:「官司輸了,哪有心思吃吃喝喝!」我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也不能因為官司輸了,就不過日子了吧。」

他突然發狂,呼啦把碗掃到地上:「吃吃吃,就知道吃!當初要不是你主張買這套房,哪有這麼多的事?要是聽我的話,買了城東那邊的二手房,都不用裝修!」

我承認,買房時我們有過意見分歧。在我看來,老城區的二手房雖便宜,但居住體驗差。而這套學區房的升值空間大,生活便利,明顯是更好的選擇。我完全不認為,我當初的選擇有任何問題!

沒等我回過神,劉霖站起來,指著我鼻子說:「都是你!當初我要回來專心處理這件事,你不讓我回來,現在輸了高興了吧?呵,你是不是故意想讓我輸的?」

望著滿地的湯水與碎渣,還有劉霖那通紅的雙眼,滿臉的鬍鬚茬子,我氣得渾身發抖:「你我本是一家,我害你幹嘛?你不好過,我能好過到哪兒去?」

劉霖抓起桌上的案件材料,手一揚,紙張漫天飛:「呵,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是不是跟哪個男人勾搭上了,先逼死我,再名正言順地換老公!」

這話說得能逼死人。我的心涼到了骨子裡,默默收拾好地面,走進臥室暗自垂淚。

那一夜,劉霖第一次睡在了客廳。

此後,我越勸慰,劉霖越憤怒,最後放言,這件事由他全權處理,與我無關。我心灰意冷,決心對此事不聞不問。

可誰又能真正放下呢?無數個夜晚,我家的燈都是一夜未熄。我在臥室,劉霖在客廳。我不眠,他不休。

很快,東北頻頻傳來消息,稱店裡的業務量急劇下降,連日常經營都很難維持。劉霖也回天乏術,或者說他連回天的心都沒有。他索性遣散了員工,關門歇業。

劉霖的兩個孩子先後去了外地讀書,家裡只剩下小龍眼。不知從何時起,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夜裡也總是瞪著大大的雙眼,說睡不著。

望著這個冷冷的家,我也經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病倒在床。

7

2015年的除夕夜,家家戶戶歡聲笑語,鞭炮齊鳴,煙花漫天。面對我精心準備的一桌飯菜,劉霖黑著臉,扒拉了幾口就回了屋。一旁的小龍眼拉著我的衣角,悄悄說:「媽媽,我不喜歡過年,以後我再也不過年了……」

我強忍住淚水,笑著說:「寶貝,年意味著舊的結束和新的開始。無論發生啥事,咱都要過個快樂的年,這是希望的開始。」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大年初一,我專門找了劉霖弟弟,希望他能幫劉霖走出情緒低谷。劉霖弟弟在山西有個工程,提出可以讓劉霖去山西幫忙一段時間,轉移下他的注意力。回家後,在我的百般勸說下,劉霖勉強答應了下來。

正月初十,我和小龍眼陪他去了山西。安置好一切後,就到了元宵節。那天天氣晴朗,雪化雲消。一家人熱熱乎乎地吃著湯圓,劉霖竟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

正月十六凌晨四點,劉霖和司機交替開車,送我們母子去飛機場。由於夜裡氣溫下降,白天的融雪凝結在一起,整個路面鋪了薄薄的一層冰。

車上了大道,劉霖換了司機的班。他邊開車,邊又提起我們與章強的案子,一臉心事重重,說很擔心再次敗訴。

我發現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指節突起,心裡一陣懼怕:「你專心開車,別想太多了,先安心地在山西幫忙。」他猛地拍了下方向盤:「官司一天不結束,我一天都不安心!這件事就跟一根刺一樣,扎在我心裡去不掉!」

見勸說無果,我請求他換司機開車。話音剛落,汽車就開始打滑,先是不受控制地撞向左側路邊的防護欄,再依著慣性向對面滑出時,對向開來一輛長長的運煤貨車。我們車幾乎是與貨車車頭以毫釐之差交錯而過!

車終於停了下來。幾秒之後,劉霖和司機同時開口道:「我以為完蛋了,我們會全軍覆沒,一個不剩!」

我們趕緊檢查,發現除了小龍眼的臉磕到車座有點青腫外,其它人都毫髮無損。

等待救援的時間裡,我們下車查看,發現車剛好停在路邊防護欄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而這是個比正常防護欄矮許多的石頭防護欄,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的後脊背一陣發涼:假如我們在打滑時翻車;假如是與貨車相撞而不是交錯而過;假如沒有在撞上防護欄前就剎住車的話……那麼,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很快,我把機票改簽了。下午兩點,劉霖再次送我們去機場,路經早上出事的那個路段時,我特意讓他把車停靠在了路邊。

站在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上,我抬頭望向劉霖:「老公,你說人生多無常啊!」

劉霖狠狠吸了一口煙,扔到地上,使勁踩滅了煙頭:「算了,判了該賠多少就給多少錢吧,什麼都沒有命值錢……」

8

不久,市中級人民法院把案件發回我們當地重審。調解時,律師一再替我們據理力爭,我們也抱著平常心去面對,甚至努力去與對方溝通。

5月10日,二審結果下來:判決我們給予章強50萬元(含已付的11萬元)賠償,分三次付清。

走出法院的那個午後,明媚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也灑進了我們心裡。我挽著劉霖的手,如釋重負地說:「塵埃落定了!」劉霖點了點頭,把我擁入懷裡。

我們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局。在經過無數個不眠的日夜之後,我們總算承認,有些事非人力而為,也非人心可控,而為了一些人一些事,讓自己的生活陷入一團糟,更加得不償失。所以,那些生活中的意外,倘若無法躲避,不如坦然接受。

2016年8月,我們把最後一筆10萬元交到了章強手上。章強沉默了半晌,開口說:「其實我知道,你們也是受害者。謝謝你們!」雙方呵呵一笑,就此別過。

日子翻開了嶄新的一頁。如今,劉霖漸漸在山西的工地上如魚得水。而我結束了東北的廣告公司,回到南方,一邊帶小龍眼,一邊開始了我的寫作之旅。

再不用向任何人證明什麼。歲月安好,生活安穩,就是我最大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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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筱泓 圖書館工作人員

編輯 | 甄友茜

生活中的一起意外事件,令張沫夫婦心生罅隙,險些毀了婚姻和人生。幸好,他們並未在偏離的航線上走出太遠,而是及時剎車,找到了生活的意義。你是否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歡迎寫成文字,發送到郵箱7577170@qq.com。小編甄友茜公開喊麥:你有好故事,我就會讓你變「真有錢」!不信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