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川美眉
第九屆茅盾文學獎小說金宇澄著《繁花》，由香港名導王家衛三年打磨搬上銀幕，我發現火遍全網了。每日打開手機，說《繁花》品阿寶、玲子、汪小姐、李李等《繁花》中人物的文章比比皆是。我的幾個做老師的閨蜜跟我說，好喜歡呀，已經在刷第二遍、第三遍了。
有個才女讀了我的新出籠的劇評留言說「中毒不淺」，我撲哧笑了，還真是。
有很多年了，我獨愛流行歌曲，更偏愛港台的流行風，譬如《倚天屠龍記》的插曲辛曉琪唱的《倆倆相望》，我追完電視劇連同歌也會唱了。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變換/到頭來輸贏又何妨/日與夜互消長/富與貴難久長/今早的容顏老於昨晚/眉間放一指寬/看一段人世風光/誰不把悲喜在嘗…好了，我暫且打住。這一段歌詞，我記得是周海媚飾演的那個周芷若頻頻出場，他和張無忌恩恩怨怨，糾纏不清時的背景音樂。
這是1994版的《倚天屠龍記》，轉眼30年了，如今歌還在，周海媚的周芷若還在，可演員周海媚已經不在了。這不正應了歌里唱的「誰不把悲喜在嘗」。很多經典老歌，就是在演繹我們真實的人生，咀嚼歌詞讓人然怦然心動。
好了，扯遠了，說回《繁花》。王家衛導的《繁花》電視劇，是秦雯的劇本 （我原著還沒來及看，但知道一些 ）小毛、滬生的戲份基本砍了，就阿寶單一男主一條主線，他怎麼從一底層小工人乘著中國改開的大浪潮叱吒風雲，成長為魔都的一個聲名顯赫的老闆寶總的。這其間有波雲詭譎的外貿商戰，有劍拔弩張的資本股票市場的艱險博弈，同時也有他的感情生活的波瀾壯闊。
這一系列的故事圍繞寶總和他的江湖，他的愛恨情愁（不是「仇」）由王家衛招募來的這些個優秀的演員演繹給觀眾看，樁樁件件浸透著人性的善惡和世俗的慣性也有陰謀和算計。有的人物如汪小姐（唐嫣飾）閃亮登場；有的過眼煙雲，黯然而退如雪芝（杜鵑飾）；有的她會適時地來悄然地走，如玲子她是寶總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過客，並且可以給她冠名「重要」的過客。
當然，神秘的青島女商人李李（辛芷蕾飾）她絕對是女老闆娘中的人之尖尖子，她美艷動人，聰慧冷峻，她和寶總走近以後彼此有了欣賞和喜歡，後來她把寶總作為一粒棋子，為她的復仇計劃助力。但她遇見的是洒脫重情重義的寶總，他們後來互相成全。因此說李李是寶總的「貴人」不為過，他倆因此有了一Y情，這在觀眾來講是能夠接受的，甚至有些「期待」。
好嘛，都是成年人，誰也不必如小學生交作業那樣的青澀忸怩，那多沒意思。
做了以上那麼多鋪墊，現在言歸正傳，來品味《繁花》中的懷舊金曲，它是怎樣在劇情與故事的演繹中恰到好處地渲染了彼時彼刻的人物的情緒的呢？
那一年的跨年夜，阿寶與汪小姐初識，他邀請汪小姐到和平飯店共賀新年，他倆在禮花爆竹聲中舉杯，談論理想，暢想未來。這時候配上黃家駒昂揚明亮的《不再猶豫》「誰人沒試過猶豫/達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鬥志卻抑止/誰人定我去或留/只想靠兩手 向理想揮手/問句天幾高 心中志比天更高…」述說了他們要攜手創業的雄心壯志。
還是他倆，汪小姐被梅萍舉報，組織部通知她下放工廠，汪小姐心中有多苦悶有多委屈？她請爺叔幫她約寶總，她心裡有個底線，只要寶總願意和她站在一起，她願意放棄外貿大樓的工作。她說我要看見他，要他的一個態度。但是寶總終究沒來。時鐘從晚上8:00到8:30到9:30 到11:30，寶總的影子壓根兒就沒有出現。
這時候，張學友悽厲的《偷心》響起，聲聲敲擊著汪小姐破碎的心-「是誰偷偷偷走我的心/不能分辨黑夜或天明/是誰偷偷偷走我的心/我的眼睛看不見我自己/我不敢再問是甚麼改變你的眼神」。歌神哀嘆的吟唱方式，表達了愛的不舍和無果的痛苦。那一瞬間我陷進去了，我淚眼迷離。我感受到了汪小姐愛的真切愛而不得的痛楚和迷茫。偉大的音樂，還有比它更好的詮釋方式嗎？
再有，黃河路上，汪小姐以自己的名字為范廠長（范志毅試）訂好的生日家宴座，被盧美林丈夫金老闆占了，金老闆和范廠長撕扯起來了，被打破了頭。盧美林耍橫要汪小姐吃她一記耳光以雪恥，不然此事過不去。寶總來了說你給我一耳光好了。盧美林「啪」地一記響亮的耳光就甩上來了。
這一記耳光非同小可，驚動了黃河路上的眾人，連盧美林自己都驚呆了。此時，王菲的《執迷不悔》飄過來了：「這一次我執著面對 /任性地沉醉/我並不在乎 /這是錯還是對/就算是深陷 /我不顧一切/就算是執迷 我也執迷不悔/我不是你們想得如此完美「這歌恰如其分地唱出了汪小姐的驚醒：原來她高估了自己，離開寶總，自己什麼都不是。
她帶著哭腔對寶總說「今天這個耳光，我一定要幫你討回來」。寶總說「我不需要」。可她已經決心讓自己強大起來，自己做自己的碼頭。
草蜢的《紅唇的吻》「不需要有原因 /只需要紅唇的吻/撕開片片純真/ 只想為紅唇解禁/夜半氣氛將我再牽引/剖開這少女冷冰掩蓋著的一顆心/柔情在暗涌 /尋找昨日美夢。魏總（鄭愷飾）帶著兄弟們到汪小姐廠里為汪小姐跳舞鼓勁，他大膽地告白自己的愛。舞步酷炫歡快，汪小姐哭笑不得。有些愛若是單方面的熱絡，它的功力自然很膚淺。
那一首《無言的結局》）曾經是對你說過/這是個無言的結局/隨著那歲月淡淡而去/我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將會離開你/臉上不會有淚滴……這首歌屬於李李和寶總，他們在火鍋店裡，熱氣升騰，舉著酒杯，沒有更多的語言，只有各自的眼神在流連迴轉，彼此沒有說破，也沒有誰追問，一切交給時間，只能是無言的結局，哇，太渾然天成了！
太多了，王家衛導演用了57首懷舊金曲，恰如其分地烘託了劇情的藝術氣氛，其時當下人物的感情流動和走向。玲子他鄉遇老鄉，一張機票和「夜東京」經理的名片，點亮了她人生路的新的征程，此時此刻是一首小田和正的《突如其來的愛情》，一首歡樂明朗的日文歌。
對了，范總（董勇飾）的一聲「安妮」定格了《繁花》經典的喜劇場面，讓觀眾們哈哈大笑，凸顯了范總這個杭州服裝廠小老闆樂觀向上做大做強的事業上升的趨勢，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最後， 陶陶（陳龍飾）和芳妹的婚姻一直不太平，吵吵鬧鬧，哭哭啼啼。一個想衝出圍城，追求自由，一個堅決捍衛自己的主權，想打贏婚姻保衛戰。於是，問題來了，陶陶有賊心沒賊膽，偷人不成還弄一身騷。終於小阿嫂搬走了。可巧的是偏偏陶陶有一天撞見了孕肚的她，心中五味雜陳，他向寶總吐槽，寶總搖搖頭，也未置可否。
這時趙傳的《我是一隻小小鳥》的歌響起來，他幫陶陶訴說了他的心聲，我就是想要一點點自由，我想要飛的更高，這樣的要求算不算高……
哇，太好玩了，這不正詮釋了婚姻市場上的一種群體心態：圍城中的紅塵男女想突圍出來，外面的人想衝進去，這就是市井的民間煙火氣。
啊，太多了，這些經典老歌曾經就是飲食男女的真實生活寫照，你是俗人，你就守著你的一畝三分地，好好過日子，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幸福其實就在平平淡淡的一粥一飯中。
還有姜育恆的《再回首》，它在金花師父（吳越飾）將郵票冊交給決定辭職的汪小姐時響起，此時的悲壯氣氛讓人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了：
再回首
雲遮斷歸途
再回首
荊棘密布
今夜不會再有難捨的舊夢
曾經與你有的夢
今後要向誰訴說
再回首
背影已遠走
再回首
淚眼朦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溫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對
多少傷痛和迷惑
曾經在幽幽暗暗
反反覆復中追問
才知道平平淡淡
從從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夢
再回首我心依舊
只有那無盡的長路伴著我
太喜歡這些懷舊金曲了，他是我們過往生活的記錄和見證。感謝金牌導演王家衛帶給我們過往歲月的記憶和生命底色的厚重感。
《繁花》不火，天理難容？！
最後，我想用金宇澄老師小說里引用的穆旦的詩來結束本文：「那窒息著我們的/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語/它底幽靈籠罩，使我們游離/游進混亂的愛底自由和美麗」。
我膜拜此詩，我似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