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老了。
自从前两年他精神出现了一点儿问题之后,整个状态就变得不好了。
很多人认不清楚了。 见了面说话时,他总是呵呵地笑,大声地说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后来才知道,他的耳朵失鸣了,听不到他人说话。为了不失礼节,他会主动地问候几句,不待回答,便急匆匆离开,为得是不让人尴尬。
知道这种情况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伯操劳一生,大娘走得早,他一个人操持着孩子的成家立业,待女子的事情一了,他却迷糊了。
二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远嫁到了东北,嫁了一个富余人家,平时很少回来,一年之中能回来一次就不错。每次回来,也就住上两三天。
因此,邻居们都说:“瞧瞧,养这么大一个姑娘,连泼出去的水都不如呢!”
真是这样的吗?
每个远离家乡的人,都会有一种思念的情绪。
严格说,“家”和“乡”,算是两个概念。但是游子的心,常常会把家和乡混为一谈的。
一直觉得,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座城市有着许多令人无奈的地方。离开了,却忽然觉得它的一草一木、甚至它的喧嚣、拥挤,居然都是那么亲切,那么令人魂牵梦绕。这时候才觉得,那是真正属于我的城市,那里有真正属于我的家!
记得小时候,每天早上背起书包出门上学,身后总会传来母亲的殷殷叮嘱:“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这样的叮咛,早已远离了我的生活,淡化在我的记忆中。可是,今日远离家乡,母亲的这句话却一下子凸显在脑海,萦绕在耳畔。这才明白,原来思乡的情结中,更多的是存储于记忆深处的母亲的召唤。时日间隔越是遥远,这声声呼唤在我内心积聚的感受也愈加深厚而温暖。虽然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已近20年,可是,“家”的概念,谁敢说不是饱含着父母的牵挂、兄弟的情谊呢?这份温馨的亲情的记忆,才是我们想家情结的本源。这份源自天然的思乡之苦,不是远离家乡的人,是很难体会得到的。
杜牧有一首描写寄寓之苦的诗,中有“旅馆无良伴,凝情自悄然。寒灯思旧事,断雁警愁眠”之句。非是亲历,断难有这种情怀。
我体会,摆脱乡思之苦,唯有读书。思乡情浓的时候,也只有灯下苦读才可能聊以排遣。人,可以承受物质的荒凉,也可以忍受乡思的折磨,但是,多数人恐怕无法承受情感世界的荒漠。独在异乡,可以填补这荒漠的,也唯有读书。
每晚睡前读书,是几十年来无稍更改的习惯,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它。每次出门,行囊中必不可少的就是一两本书。记得有一次,因为临时外出,什么也没带,包括书。晚间入住宾馆,翻遍行囊,片纸难寻。那可真是抓耳挠腮,莫可如何。没有书看,简直就是无法入睡啊。情急之中,我只好把宾馆的“服务指南”找了出来,厚厚的一大本,倚在床头,灯下捧读。好歹那是文字,总算伴我成眠了。
把浓浓的乡思乡愁转化为读书的乐趣,或者应该说是靠读书来转移思乡之情,这是一个不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