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了,当年的“杀马特”们,你们融入城市了吗?过得还好吗?

2020-11-13   笑语千年

原标题:十几年了,当年的“杀马特”们,你们融入城市了吗?过得还好吗?

2015年12月,一句“我是沉珂。大家好,七年不见”的微博瞬间冲上了热搜榜头条,获得了近4000万人阅读,其中17 万人评论,34万人点赞。这个沉珂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以暗黑阴郁颓废之风引领潮流的“风云人物”,被视为 QQ 空间的“杀马特鼻祖”。在“杀马特”这一群体沉寂多年后,她突然现身网络,一下勾起无数网友的回忆。

“杀马特”是一种青年对主流社会的叛逆,始于21世纪初期我国青年对于“非主流”文化的追求。其成员主体大多是80后或90后的农村进城务工人员,以夸张怪异的发型、惊悚雷人的浓妆、极度浓重的乡音以及穿着廉价且山寨的服装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被主流社会贬斥为“乡镇青年的文化品位”、“乡村非主流”。

“杀马特”是英文单词“smart”的音译,意为“聪明的”或“漂亮的”,其引申含义为“一种个性化和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后来,“杀马特”又演变成具有了“低俗”、“土气”,甚至是“脑残”等具有严重嘲讽意味的含义。

有好事者给“杀马特”总结了以下特征:出身农村的 80、90后;最多读过中学或技校;多在小城镇或大城市边缘的工业区打工;但喜欢“山寨”都市时尚;爱听口水歌、爱泡网吧,在网络上喜欢使用“火星文”。总之,“杀马特”就是“没文化的屌丝”,知乎上有一个高分是这样定义他们的:“穷丑却自我感觉良好的 loser。”

“杀马特”群体和城市正常青年的根本区别,是它的乡土性。由于城市快速的生活方式,使得时尚的变化非常快,而这一点是“杀马特”群体无法追赶的。所以,在新的世纪到来之际,他们还在承袭上世纪90年代的“哈韩潮”,与二十一世纪的城市青年便有了10年以上的时尚落差。

由于经济上的窘迫,“杀马特”群体的消费能力并不高,衣着通常较为廉价。但为了追赶潮流和时尚,他们通过对时尚不同元素的混搭和组合,创造出一种新的颠覆性的表现风格。他们通过对发型的夸张塑造,再配以紧身裤和人造革,呈现出一种对哥特系、蒸汽朋克、韩系时尚和重金属摇滚的随意拼贴,并希望通过这种后现代的“视觉主义”来重建自我认同。

有人说过,“杀马特”群体没钱没文化,除了 QQ 黄钻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 QQ 空间的出现,“杀马特”就不可能在世纪之初的网络上如此风靡。

在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 QQ 空间是当时板块多元功能非常强大的 SNS 网络社区,覆盖的地域和人群相当广泛。在QQ 空间里,用户也被分为三六九等。只有级别高的,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想要升级,就需要长时间在线,或者购买 Q 币,成为黄钻用户,享受更高级的服务。换句话说,在 QQ 空间里,有钱人很容易就可以把自己的空间装饰得非常漂亮,可以登上各种排行榜,获得更多人的关注,成为网络红人,体验虚拟的巅峰人生。

“杀马特”群体来说,花比较少的钱在QQ空间上,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多人的关注,体验从没体验过的成功感。为了获取更多关注,他们纷纷在QQ空间里彰显自己的特立独行,追逐夸张、叛逆、颓废的风格。这种被称为“杀马特”风格的二次元文化,很快成为最受年轻人欢迎的一种潮流。

如果我们倒推“杀马特”的文化渊源,就会发现他们受到了2000—2010年这十年间的城市90后非主流文化的传染,结合了八、九十年代城市里的非主流文化及西方的朋克、重金属等青年亚文化而形成的。与国外非主流的青年文化不同的是,“杀马特”们并不想推倒主流文化,而是想努力构建一个自心目中理解的城市人形象,也可以说他们是试图接近主流的一次努力。

他们打耳洞、染头发、装深沉,但窘迫的经济能力让他们无法实现想象中的生活方式,于是只能用夸张的外形、廉价的服饰、国产山寨手机与网吧低像素摄像头的自拍照,去塑造出自认的流行时尚。

“杀马特”人员众多,引人注目,因此引起了大众的注目。高高在上的主流社会在谈到“杀马特”时,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嘲弄,毫不掩饰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称他们“没有能力在文化方面提升自我,成为了文化半成品,是物质贫困、文化也异常贫困的‘文化贫民’。”

在主流社会的眼中,”杀马特“就是一群“矮矬穷”,充满了不屑与鄙视。虽然新世纪中的城镇化释放出了无数就业岗位,但以”杀马特“群体代表的新生代农民工,却大多只能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行业,或者集中在发廊技师、餐厅服务员、快递员等服务业内。”城市精英“出于维持自身的劳动价值差序,用他们掌握的强势话语权,为”杀马特“们贴上了“洗剪吹”的商标,暗示了该群体难以实现向上流动,巩固新生代农民工与城市精英间的职业差序。

从生活方式上看,“杀马特”们虽然不再是传统的农民,但是“农民”这个标签,也是他们一生也洗不掉的烙印。虽然城市的大门向他们敞开了,但这个大门的后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玻璃。

“杀马特”们对于他们的父辈来说,不再是吃苦耐劳的庄稼人;对于城市人来说,他们的骨子里永远透露着乡土气息,无论多么努力展示,结果都是卸不掉身上的气质。他们成为没有故乡、也没有未来的中国独特的城乡二元格局之外的“第三元”;在文化上也同样面临着这种窘境,农村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城市以讥讽的眼光嘲笑他们。

客观地说,“杀马特”文化的确有些不伦不类,但他们绝不是“三俗”的代名词。他们是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在城乡二元化结构的社会大背景下,一群没有多少教育资源,收入微薄的农村年轻人,他们迫切想融入现代社会,想融入城市,但却没有成功的年轻人。

“杀马特”们向城市文化靠拢的努力并不成功,其实不止是他们,芙蓉姐姐、罗玉凤、叶良辰这些向往都市中产阶级的生活的草根们,几乎都遭到了嘲讽。这种嫌贫爱富的文化消费,让全网对这群文化贫民的进行了种种消费与编排。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最鄙夷“杀马特”的那群人,恰恰也是城市中月收入五千以下的人群。同样在城市中并不成功的他们,只有不断地嘲笑“杀马特”,才能刷出自己的存在感。

改革开放以来,在急剧的社会变迁背景下,中国人经历了理想与现实、传统与现代、乡土与都市共存的精神嬗变,“杀马特”就是在这种精神嬗变中形成的特殊群体。他们拥有强烈融入城市的愿望,在文化中寻找认同。我们没有理由,更没有权力对他们进行消费和嘲笑,其实我们这样的城市蚁民,又何尝不是他们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