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咸飯和上海菜飯,是一回事嗎?

2019-12-10     末末很會吃

來到福建採訪,為了能夠了解當地的茶文化,於是我們決定上茶山看看。我們認識一位茶山的匠人,一輩子都在跟他的有機茶園死磕,為了他的茶園一年365天幾乎都在山上,除了要見小孫子才會偶爾會下山,但沒兩天又緊趕慢趕地跑回大山。

而今天上山,正好趕上師傅們吃飯。做飯的阿姨說為了方便節約做飯的時間,他們通常會用柴鍋燒一大盆咸飯,我們盛了一碗,這味道居然有點熟悉,裡面有菜有飯,還有當地特粉粉的芋頭。


福建人愛吃咸飯,尤其是趕著時間的時候,他們說山上的芥菜咸飯味道鮮美,尤其在霜凍過後很好吃,吃完兩碗我還吃了安溪粉絲,也很好吃,僅用一些菜調味口感就很舒服。

吃完以後我開始思考,福建的咸飯和上海的菜飯,是一回事嗎?

福建咸飯

其實在這次之前,我來過福建五次,去過廈門,東山島,福鼎,福州,仙游。福建有很多的小吃,比如吃到了花生湯,滷麵,也吃過面線糊,牛肉羹,當然,還有著名的沙縣小吃,幾乎大部分人對福建小吃的印象都會停留在那。

說實話,如果要吃明白福建,得分成閩東、閩南、閩北和閩西去吃。

而咸飯,屬於閩南地區的一種特色。閩南地區多山少地,過去三餐以粥為主。普通人家一日兩粥一飯或者一粥兩飯。將包菜切碎和芋頭、豬肉碎一起合在米里可煮成鹹粥、咸飯,一餐就這麼解決了。因此,咸飯和白米飯,粥擁有一樣的「江湖地位」。

而從一碗簡單的咸飯,我們能感受到閩南人愛打拚,會吃苦的精神。

咸飯雖簡單,但味道卻很好,這一次在山上吃到的是最簡單的標配,如今生活水平條件好了,工作人員告訴我們如果你去當地人家做客,他們有時候還會拿出各色咸飯。比如南瓜咸飯、蘿蔔咸飯、芥菜咸飯、芋頭咸飯、五花肉咸飯等。



做好一碗咸飯,是主婦們的必備生活技能。咸飯油潤的光澤,散發著迷人的誘惑,香菇、包菜、蝦米、三層肉,用料豐富,清晰可見,福建人隨時都可以給你講出咸飯應有的好吃的樣子。

他們還習慣把咸飯叫做懶人飯。

福建人吃飯很簡單,不會有太複雜的搭配,如果是吃咸飯,配上一碗湯就好。我們在山上,咸飯用大鐵鍋煮,煮咸飯的時候,添加的水分不宜過多,熟米飯要粒粒分明,這樣吃起來口感更好。山上風大,但鐵鍋里的咸飯卻是暖暖的。身旁的師傅說,如果是霜打過的芥菜,味道會更好。

他們吃飯前先喝湯,這一次配的是蘿蔔肉片湯,非常清淡爽口。雖說是咸飯,但味道並不是特別咸,福建人吃咸飯還有一個小秘密,喜歡加上萬能調味醬:辣醬。

這種辣醬通常不怎麼辣,只是為了調和比較平淡的味道,加了辣醬後菜飯就特有滋味,能吃上兩大碗,一下子就吃飽了。

在浙江,洞頭人也痴迷咸飯,因為這是家鄉的味道。

據了解,洞頭的先民百分之八九十是福建移民。閩南咸飯是福建特色主食之一,裡面夾雜著許多海鮮干,蘑菇毛竽等,意為有很多料的飯。如家裡蓋房子或有大事請人幫忙時,便以咸飯相待,以示謝意,若孩子十六歲時,便挨家分咸飯以示慶祝。

在洞頭,這種習俗已無聽聞,不過,嫁女出閣的那天早上,都要吃一碗骨頭飯的。骨頭飯是女子為人婦前在娘家的最後一餐告別飯,其實也是一鍋咸飯,只不過是多了兩根連著的排骨和幾根蔥而已。

上海菜飯

再來說到我們江浙一帶經常會吃的菜飯,菜飯在吳越一帶的城鄉,應該是一款家常美味。

郭友松是清朝時期松江人,約生於1822年,卒於1889年,《玄空經》是郭友松用松江方言寫的小說,《玄空經》第三回有這樣一段話:

那鬼捏婆婆除出倒貼那賊禿外,倒做人家起來,吃得咸酸耐得淡,苦吃苦煞,只進不出,所以雖貼殺勿富,卻也不曾帶累自窮。每逢初一月半,借佛游春,燒香望和尚,一事兩勾當。

「咸酸」就是有滋味、好吃的意思。江南蓺稻,飯食為主,貧窮人家吃飯沒有什么小菜,吃飯沒有滋味,上海人稱之為「淡飯」、「白飯」,偶然「打牙祭」,改善一下伙食,在飯里加一些鹹肉、青菜,煮成菜飯,當然是有滋有味。

在蘇州吳江區的太湖邊上,有一種灘涂「夜潮泥」上出產的香青菜,洗凈後以45度入刀斜切成粗絲,旺火一炒香氣十足, 此物燒菜飯亦能香甜美味。香青菜中的佼佼者葉片,邊緣呈波浪狀,葉麵筋脈清晰,如不規則網格,故稱「繡花錦」。如果香青菜整株汆水後晾曬成菜乾,俗稱「菜花頭」。冬天浸泡回原後燒大鍋菜飯,香魂歸來,又是一種風味。

製作菜飯,先把青菜洗清乾淨,切成小塊,重油旺火煸炒一下,再下淘洗過的大米,旺火轉小火,大半個鐘頭就成了。對了,這油可以是豬油,江浙的人對豬油的香味有偏好,尤其是和青菜放在一起的時候,豬油的香味能發揮到最大。

新秋芋艿上市,小顆芋艿籽去皮後與青菜一起煸炒,燒成菜飯也有另一種香軟味,窩在飯里的芋艿稍有彈牙,食之有清香。

可以製作「咸酸飯」的材料很多,上海民間最鍾情於以萵筍的葉子做的「咸酸飯」,每當冬天萵筍上市,巧媳婦會摘下萵筍葉,用粗鹽抹一下去除青澀味,切碎後與鹹肉丁一起燒成的菜飯有一絲絲不令人討厭的苦味。

一種特殊時代的食物默契

當我仔細去看了閩南咸飯和上海菜飯的製作步驟時,我發現他們的差別也許僅僅限於豬油的味道以及食材的喜好挑選。咸飯和菜飯並沒有太本質的差別。

它的誕生,都是人們在一個經濟快速增長的時代,那時候車馬慢,物質極其緊張,為了滿足能夠迅速吃飽的需求,因此人們對於食材的使用都是發揮到極致,任何簡單的食材,都能玩出不同的花樣,老人小孩喜歡吃,請客吃飯也不寒磣。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上海人買不少商品都要憑票供應,不光大米、食用油幫肉,每家人家都有定量,而且就連蔬菜也是按量供應的。上海老百姓的飲食種類也相對單調,在這種缺油少鹽的情況下,聰明的上海人就想出了一種做起來既簡單又方便、吃起來既美味又營養的飯——就叫做菜飯。

而咸飯的誕生,也一定不是在華麗的廚房,而是在農村的大鐵鍋里。農村農忙時節,很多家庭收割稻穀,親戚朋友都會來幫忙,反之,親戚朋友家收割稻穀,也要去幫他們的忙。到了午飯時間,收割稻穀的人家要管飯。田野畢竟離家遠,送菜、送飯都極為不便,於是最常見的做法就是煮一大鍋菜飯送到田邊,大家蹲在田邊吃飯,簡單便捷。

所以演變到了今日,茶人在山上勞作的時候依舊會準備一大鍋菜飯,所有的師傅都在鐵鍋里盛來吃。我們甚至不需要坐著,大家都是站著,晃來晃去吃完飯的。那種吃飯的狀態讓人覺得不受約束,特別舒服。

菜飯或者說咸飯的誕生,它讓人們不費力吃飯,不用搭配就能吃飯。

而從福建到上海江蘇,再到廣東潮汕,其實它蔓延擴展的速度還是挺快的,它是人們不約而同在食物處理上的一種默契,它是我們對困苦時代的共同回憶。

其實,古人對此也深有同感,在當時魏晉南北朝也有「蔬飯」,也就是蔬菜飯的意思,做法很簡單,就是將蔬菜剁碎混合在米里,然後烹飪成飯。在宋代,米飯的吃法最為豐富。宋人喜歡用米幫其他食材一起做飯,根據配料的不同,有青精飯、蟠桃飯、金飯、玉井飯、盤游飯、二紅飯、蓬飯等等。

而毫無疑問,那個時代已經離我們有點遠了。

但食物的流行,總有它的道理,家中總有老人會喜歡給孩子做咸飯。因為製作簡單,我們依舊也吃不厭咸飯,因為那是一種本能的記憶,也是一種情感的寄託。

所以呀,食物會讓人覺得幸福,會讓人看到一些美好時光。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EXF59m4BMH2_cNUg1RI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