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桐:聞君百年松風聲——莫友芝資料彙編序

2023-08-07     古代小說網

原標題:謝雨桐:聞君百年松風聲——莫友芝資料彙編序

京華一見便傾心,當時書肆訂交,早欽宿學。

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酒樽和淚,來吊詩魂。(曾國藩)

像我們這些在遵義長大的孩子,幾乎都聽說過「沙灘文化」,更熟悉一些的,會知道沙灘文化的代表人物有鄭珍、莫友芝、黎庶昌。

莫友芝

我在上初中的時候,老師把這三個人的名字念來念去,「一定記得,考試很容易考!」那時候像背順口溜一樣背會了名字,卻以為「沙灘文化」就是在海邊沙灘上生出的文化,一度奇怪為何貴州山區里會有沙灘。

後來上高中,教室窗外的草坪上立著這三人的塑像。我有時從那裡過,卻從未留步讀一讀塑像身後的字牌。春來夏往,秋盡冬藏,盡日埋頭於試卷里的我也畢業了。

當我來到大學,遠離故鄉,卻發覺離熟悉的地方越遠,與之有關的記憶就越鮮活。故鄉的一切就像一條線牽扯著,時時提醒我和目下此地的不同。

《莫友芝年譜長編》,張劍撰,中華書局2008年版。

大二下,老師讓我們為一位家鄉詩人作資料彙編,初中時那一串如順口溜般的名字一下子溜進了我的腦海,「鄭珍,莫友芝,黎庶昌」。我默念著他們的名字,竟感到幾分溫情。幾番斟酌,我選擇了看上去有較少人研究的莫友芝。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總是很奇妙。從前莫友芝只相當於一個天天相見也沒有在意過的塑像,現在卻要天天閱讀和他有關的文字。我有時錯覺自己像一個偷窺狂,戴著眼鏡在文獻里查找有關莫友芝的所有蛛絲馬跡。

最開始只看到他的名字,讀研究他的論文,後來發現了一直默默研究他的前輩,還有近年來那些前輩整理的書冊。

莫友芝《篆書易系四條屏》,載《中國書法》第401期。

在這樣的過程里,我逐漸體味到一種感動。在浩如煙海的紙頁中發現一個人,為他作傳,跑遍全中國各個藏書地找到他的手稿,讓一個名字有了重量。我相信這種寂寞的付出需要信念,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生命的信,是甘願跨越時空的追尋。

窗外的風景從花開到葉綠,又一年夏天到來,在一個寂靜的下午,我敲完了莫友芝年表的最後一個字,愣了好久,眼中又好像有淚水要流出。

有時候我會問自己:我現在做的事真的有意義嗎?後來我發現對中文系的人問這個問題實在是很愚蠢的事,至少於我而言,在選擇讀中文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會是追尋意義的人。

《莫友芝全集》

那麼答案到底是什麼呢?我想起兩百一十二年前的那個夏天,一個孩子在獨山縣出生。我看見午後一群孩子嬉笑著爬上大樹,大人在一旁又笑又罵。

我看見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相遇,那時他們還不清楚什麼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還看見兩個少年在窗下讀書。在貴州到京城的三千里道上,在風雪中、泥濘處,那兩個攜手同行的人。那時他們還不清楚什麼是「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人」。

我還看見很多令人不忍的瞬間,那些人生的「常態」,卻能使人一下子紅了眼眶。

在完成年表的那個晚上,我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我告訴她,年表完成了,我卻因為年表傳主令人猝不及防的死亡而感到悲傷。她告訴我,人生就是如此,尤其是在醫學條件不好的古代,人都好容易死。

作者設計的作業封面

是啊,人都好容易死。因此我才會為莫友芝在戰亂時招募勇士搶迴文稿而感動,會為他匆匆趕回家陪伴生病的妻子感動,會為他奔波各地收集碎頁殘卷,卻拒絕更清閒的職務而動容。

其實我的答案早就已經很明白了吧,我也和這個人一樣,只能以一個充滿破綻的陳述句來回答那個問句:我想要的只是做我想做的事,如果有什麼算意義的話,就是這樣。

在近兩個月的日子裡,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那間教室,站在窗邊望著草坪上的塑像。三個塑像站在一起,好像在說著什麼。每一雙眼睛都透著平和,也許因飽經滄桑,也許因心如始終。

《從邊緣到中心:遵義「沙灘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那些寂寞的稿紙被寂寞的文獻整理者翻過,又成為一部部安靜的書,安靜地放入不知名的角落。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某一天,有一個彼時彼境仍然年輕的生命會到來,她會聽見百年以前的聲音,看他們看見過的雪和陽光。

謝雨桐

2023年6月11日

沙灘文化簡介

《沙灘文化》

「貴州文化在黔北,黔北文化在沙灘」。沙灘文化是清代後期出現在黔北山區的一種地域性文化。沙灘是黎氏家族聚居的村落,與附近鄭氏望山堂、莫氏青田山廬衡宇相望。黎、鄭、莫三個家族互為師友,結為姻婭。自乾隆至清末民初的100多年間,三個家族中湧現了幾十位詩文作家和學者,刊行詩文集和學術著作100多種。沙灘文化代表人物有鄭珍、莫友芝和黎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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