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跑腿故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2022-06-02   每日人物

原標題:北京跑腿故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某種意義上,跑腿職業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是人們生活的一面鏡子。

它所映照的,是人們對生活的慾望,是等待解決的問題,是需要維護的情感。但在北京,因疫情而導致的管控下,這個行業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許多跟物慾有關的需求消失了——比如幫忙去某個網紅餐廳排號,又或者去給人排隊搶一個限量包包。取而代之的,另一些願望變得強烈、迫切,比如取藥、代問診,或是找到某一個專家。「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疫情里,這句話被跑腿小哥們的故事反覆印證。管控之下,一些還能夠自由進出醫院的跑腿小哥,成了許多外地患者生的希望的寄託者。同時,他們也是失望、遺憾,甚至是死亡的見證者。

於是,在這座特大型城市中,需求源源不斷,跑腿小哥們步履不停。

文 | 李清揚

編輯 | 易方興

運營 | 繪螢

快與慢

「大夫被隔離了。」一名護士走過來說。

當這個意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是5月20號早上8點20分。跑腿小哥王耀祥已經在北京西苑醫院裡等了40分鐘。醫院大廳里,張仲景的雕像靜靜地豎立著。

王耀祥今年39歲,在北京漂了二十多年。他在陝西榆林長大,初中畢業就來了北京,做過廚師,送過外賣,但收入最高的還是跑腿,一個月如果每天從早跑到晚,能賺一萬多。長期在戶外暴曬給王耀祥留下了一身黑,起早貪黑也留下了明顯的眼袋。

這一天,因為疫情管控,醫院裡人不多。但患者的需求並不會因為管控而消失。他今天的第一單,是幫一位遠在深圳的身患血液病的男孩開藥。男孩父親叮囑,要開夠3個月的藥量。北京西苑醫院位於北京市海淀區,就在北京大學的西邊,它以中西醫結合療法治療血液病見長。男孩的父親也把希望寄托在這裡。

為了順利買上藥,王耀祥把時間安排得很緊,他早上7點多就趕到了醫院,那時前面只有兩個人排隊。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按照計劃,他能在8點大夫上班的時候看上病,接下來,只要將藥寄過去,這一單就算是結束了。理想情況下,這一單他能掙200塊錢。

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夫被隔離了,醫院重新安排人手又多花了近一個小時。對於跑腿小哥來說,時間就是收入;而對於遠方等藥的患者來說,時間就是生命。當他提著1761塊錢買的一大袋中藥擺在醫院一樓的郵寄台上時,時間指向上午9點07分。還有下一個外地的患者在等著他。

王耀祥在中醫院取完藥,準備離開。潘穎欣 / 攝

對任何一個跑腿小哥來說,「快」都是關鍵詞。為此,他3月份專門花5500塊買了輛續航100公里的電動車。但現在,他必須學會接受「慢」。等就診、等結果、等取藥……在醫院,萬事萬物都快不起來,跑腿小哥們的價值,就體現在這「慢」里。

王耀祥做跑腿兩年了,一開始並不常跑醫院。但今年疫情管控之後,許多外地患者進京求醫成了問題。代問診、代開藥、代取報告、代複印病歷……種種與醫院相關的求助和委託越來越多,他被動地成為了醫院的常客。

去得多了,他甚至記住了每家醫院的優勢科室。比如北京腫瘤醫院的腫瘤科很強,協和醫院有最強的內分泌科,安貞醫院的心內科實力強大,301醫院有全國前列的耳鼻喉科、外科……作為全國優質醫療資源最集中的地方之一,北京,承載著許多的患者的希望。王耀祥跑腿時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靶向藥吃完了急需續上的,在外地醫院準備了手術方案但仍想找北京大夫看看的,疼得不行沒法來北京的……哪樣都有。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病、各種各樣的困難」。

5月20日這一天的10點半,王耀祥已經離開了西苑醫院,出現在了14公里外的北京兒童醫院大廳里。他要幫一位外地母親延號,這名母親的兒子不幸患上了血管瘤,孩子剛剛2歲3個月——由於疫情,她被迫推遲來京的行程,已經推了兩次。專家號是好不容易掛上的,這次要再不跟大夫打聲招呼,號就過期了。但到了之後,王耀祥發現今日大夫停診,號就這樣作廢了。醫院裡人來人往,他靠著欄杆跟那位母親通話,電話兩頭都是失望的聲音。

他盡力讓這種失望少一些。有一回,他幫一個內蒙古的過敏患者跑腿,替對方開了注射用的抗過敏藥物,但必須冷藏運輸。疫情期間,他找了好幾家快遞,都說沒法送。最後,他想了個主意:找一個往返於北京和呼和浩特的火車乘務員,他買一張票,把藥物用放滿冰袋的泡沫箱裝著,送到火車上,再拜託這個好心的乘務員找個清涼的地方放著。等火車到站了,患者自己去取。

原本不可能送到的藥,就這樣送到了。

做了這些事,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救命」。「我最多是幫別人解決了困難,到不了救命的份上。」但他還是會有成就感,因為「解決了別人解決不了的事」。

王耀祥在繳費窗口排隊。 潘穎/ 攝

需要幫助的人們

依賴跑腿小哥的不止是罹患疾病的人。閃送師傅馮禧航,是封控這段時間,城市裡的「擺渡人」之一。馮禧航來自山西,眼睛不大,透著憨厚的氣息,看起來有些顯小,但實際上,他已經34歲了。許多上班族居家辦公,馮禧航給他們送辦公用品是常事,電腦、印表機、鍵盤、滑鼠——很多顧客甚至跳過檢查這一步,「非常信任」。

「作為一個老閃」,馮禧航送過的東西各種各樣。用他的話說,「萬物皆可閃」。只要物品的體積在他能夠「拿捏」的範圍之內,都可以送:他送過鞋、化妝品、衣服、合同、營業執照……送過鍋碗瓢盆、麵粉、大米、油鹽醬醋茶、禮盒……送的東西多了,他漸漸有一種能力,可以根據送的物品、同發件人與寄件人的對話,推測他們的關係和物品里蘊藏的故事。

他見過一位挂念女兒的母親。她煎好一個禮拜的中藥,托他給遠在城市另一頭實習的女兒送去,「千萬不能撒」,還不忘叮囑「到了之後,一定給孩子說明白,藥要及時放冰箱」。他還送過貓。一隻漂亮的英短銀漸層,被裝在紙箱裡,從東四環送到南四環,下單的是男生,出來取貓的是女生。他猜測是情侶一起養了一隻貓,但是他也擔心,「用紙箱裝著實在不安全」。

小哥馮禧航。圖 / 受訪者提供

這段時間,另一名跑腿小哥張潮,也偶爾接過一些去醫院之外的單。張潮今年33歲,是北京本地人,沒上大學,一開始在外企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做起代購,又從代購轉向跑腿。三月時的北京,桃花灼灼,一位女生請他去公園幫忙拍照。他有點忐忑,「拍人不太會啊」,女生不以為然,「沒事,多拍,以量取勝」。他還幫人買過蛋糕。一位住在河北的男士,為慶祝母親的生日,想買個質量上乘的蛋糕。忙於工作,他無法親自過來。張潮跑到北京最貴的蛋糕店,幫他買了一個蛋糕。

某種意義上,在封控期間,跑腿小哥自己也是需要幫助的群體。五月初,馮禧航所在的村子成了管控區,出了村就不能再進村。為了養家,他帶上卡式爐、鍋、換洗衣物,開啟了城市版本的「荒野求生」。

這段時間,菜市場關門,街邊湧出許多賣菜的攤販,「便宜又新鮮」,七八塊就可以買兩隻小南瓜;水呢,找個開門的便利店,買上兩瓶1.5升的,用來清洗、炊煮。從家裡帶出的麵條和辣椒拌醬不可或缺,麵條一熟,辣椒一拌,就是一餐。吃飯的用具是他「借」女兒的,一雙小巧的Hello Kitty筷子,放在鍋里正好。他把這些都堆在摩托車上。有一回去取貨,顧客見他車上大包小包,好奇一問,他如實相告,「因為回不了家」。送單結束,他意外地收到了十元打賞。

馮禧航記得,2020年疫情剛開始的時候,只是不讓進小區,核酸還不是很重要;現在,路過被封控的小區都提心弔膽,核酸、健康碼和行程碼缺一不可。他不再什麼單都接了,以前,他是一個不會拒單的人,比如偏遠山區的單子,回程經常空駛,他都願意接,「當作緣分去送」。但現在越來越嚴格的管控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實在接不了的單子,他會打電話給顧客,說聲抱歉。他覺得這是對顧客的尊重。

同樣地,對於王耀祥來說,他現在最害怕的事情,一個是無法完成委託,另一個則是彈窗。這兩個月,他被彈窗了兩次,一彈窗就要三天兩檢,不能去任何地方。我聯繫他之前,他已暫停跑腿兩周,孩子在家上網課,他要在家照顧孩子。可是,一個長期聯繫的癌症患者的靶向藥到該續藥的日子了,他不忍拒絕,又出來跑醫院了。

下午1點,診室還沒開門,王耀祥在門口排隊。 潘穎/ 攝

「沒有關係的,也沒有用了」

5月20日下午,王耀祥又趕去了兒研所,幫一位十幾歲的男孩開藥。疫情里,許多人的命運被改變,在這一點上,他比普通人體會得更深刻。

他的微信里有3千多位好友,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患者。一位患者在交代事項時稱呼他為「有緣人」。這是職業中他覺得有價值、被需要的一部分。但與此同時,他也不得不承受這份職業中的殘酷一面。

4月底,有個男生在抖音上找到他,問他一周之後是否有空陪一位盲人看病。他同意了。那天他按約定時間去旅館接人,對方穿著一件白色衛衣,下身一條淺咖色的九分褲,背著一個黑色背包,戴著墨鏡,慢慢地走向門口。原來需要陪診的,就是男生自己。

他很驚訝,「戴著墨鏡,還以為是年輕人耍帥呢」。男生獨自一人,身邊沒有家人。他小心翼翼地問:「眼睛是一點都看不到嗎?」「一點點光亮能看到。」對方平靜地說。

這一次,他委託王耀祥陪他去協和複診。原來他是後天致盲,「踩」中了千分之一的機率——因肺結核的治療影響了眼睛。初診的時候,大夫已告訴過他,救治可能性不大。他堅持做了手術。起初是樂觀的,康復不錯,可是慢慢地,眼睛越來越看不見了。等到實在拖不下去,這才來了北京。

去醫院的路上,男生正常地和他聊天,語氣里透著希望。候診的時候,他坐在門口的休息椅,墨鏡架在頭上,背包置在大腿,手機貼在耳邊,認真「刷」短視頻。看診的人排了長長一隊,他們耐心地等待了四十分鐘,卻沒有好消息降臨。大夫跟他說,來得太晚了,眼底已經完全壞死。壞死是什麼意思?王耀祥心裡想到一個比喻,就是手機主板壞了,換攝像頭也沒有用了。

聽到結果,男生沒有追問。王耀祥看到他低著頭,手指絞到一起。出診室後,王耀祥很想安慰他,笨拙地說了句「上帝給你關上一道門,又給你打開一扇窗」,但對方沒什麼反應,也沒有開口訴苦。男生沒有歇斯底里,在旅館門口下車之前,還說了一聲「謝謝大哥」。

男生才二十多歲,「年紀輕輕太可惜了」。他試圖再想辦法,「同仁醫院看眼睛也厲害,要不再去同仁看看?」男生說:「沒必要了。」聊起未來,王耀祥鼓勵他,「可以試試拍短視頻,抖音上有不少身殘志堅的人創業」。男生對此沒有信心,他說自己沒有才藝,沒人協助他拍攝,直播的時候也沒法及時給人回覆信息。

這個遺憾的故事,是他遇見過的許多件事情之一。儘管他可以盡職盡責地陪診,幫他取號、報到,牽他上電梯,但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感到一種無力感。二十多歲,是王耀祥心中一個人最好的年紀。

兒童醫院門口,王耀祥在等號。 潘穎/ 攝

另一個故事發生在4月上旬。一位來自山西的丈夫,妻子身患血液病,無法來京,找到王耀祥,拜託他跑一趟中醫院,替他取藥。夫妻二人做服裝生意,感情很好。男人特別叮囑了好幾遍,「早點去」。那天,王耀祥早上七點半抵達,對方回復很迅速:「到了以後直接進去找醫助,我上次面診時大夫七點就到了。」當時快遞停運,男人都打聽清楚,只有高狄託運能走,起步價130元。取藥之後,王耀祥八點多趕到了高狄託運處,開往山西的火車十點發車,下午一點就能到太原,兩點就能拿到藥。

這次送藥很成功。

過了一周,男人再次來找他,拜託他隔幾天再去取一次藥。他答應了。然而,比約定的取藥時間來的更早的,是男人的一通電話。電話里,男人的嗓門很大、很急,問他能不能馬上找個大醫院的血液科和感染科的大夫給他妻子會診。會診要在短時間內同時搶到兩個專家號,這難於登天。又過了十個小時,對方告訴他,不用取藥了,需要的時候再聯繫。

「再聯繫」三個字帶著某種不祥。某一天,他突然看到男人悼念妻子的朋友圈。朋友圈的照片里,他的妻子還是未患病的樣子,塗著口紅,眉毛精緻,笑容燦爛。男人寫,:「妻19歲與我定親,22歲進了貧寒的小屋,與我相依為命,共建家園,用她弱小的身軀抵擋了三十多年的風雨雪霜……」

如果說希望的破滅是一時的,消解這份痛苦卻是長久的,甚至永遠的。他總是記起一位來找他幫忙辦出院手續的母親。她的女兒在北京住院過一段時間,計劃著回家待一段時間再來,沒想到回去之後,女兒就走了。「講到這裡的時候她哽咽了。」這位母親很感謝他的幫助,「拖了這麼久,但是我們一直不敢面對,不敢再去醫院」。他想把女孩的醫保卡寄回去,對方說:「沒有關係的,也沒有用了。」

生死之外的小事

我跟著王耀祥小哥跑單的那天,正好趕上5月20日。

520諧音「我愛你」。醫院人不少,民政局的人也不少。這讓我覺得,生死之外,還有愛不可辜負——這是這一天裡為數不多讓我感到不那麼沉重的事。網上傳開的照片里,各地排隊領證的隊伍都是幾公里長。而跑腿小哥張潮,在5月19日的晚上,接了一個521去民政局排隊的委託。他4點半起床,坐5點15分的第一班地鐵趕往民政局。他如願排在了第一個。對方喜出望外,微信里回覆:「耶!」

他等了兩個半小時,新人才來。來的時候給他帶了一包喜糖。「還挺意外的。」

2022年5月20日,在民政局門口排隊登記的人們。圖 / 視覺中國

從一個醫院趕往另一個醫院的路上,王耀祥也接到一個單子,一個女生問他能不能去房山區送花。他停下電動車,認真回覆:「房山區太遠了,叫跑腿送花不值當,直接叫閃送吧。」前幾天也有人想拜託他去SKP買香奈兒的耳釘,但因為疫情,專賣店都沒開門。

騎電動車行駛在路上的時候,王耀祥會懷念之前的日子。那時北京沒什麼疫情,他幫人占過位,排過演出,買過昂貴的手工製品。還去過國家圖書館查資料,去過建築材料的展覽會收集名片,甚至去過中國計量科學研究院裡測玻璃的精度。那時候大家的需求多種多樣,有人想去王府井買一雙限量版的椰子鞋,有人想搶到小區的停車位,有人想去飯館吃飯,還有人想去北海划船。他記得今年過年期間,北京下雪了,有個居住在深圳的人問他能不能把北京的雪裝個泡沫箱,「孩子沒看過雪,想讓孩子玩雪」。他打聽了一下,快遞的冷鏈只接大單,不接小單,最後沒有弄成。

管控還不那麼嚴的時候,跑腿小哥張潮也辦過很多「小事」,譬如幫人遛狗。

那是一隻法斗,男生26歲,隔離期間惦念自己的寵物。張潮接到委託的時候很納悶,居然有人隨便拜託一個陌生人去他家遛狗,為什麼不找朋友呢?「那哥們說,這狗非常重要,他家沒啥值錢的東西,隨便進。」他進了屋,狗是散養的,整個客廳都是它的地盤。主人事無巨細地交代了狗糧、喂水、清掃籠子等事項。看起來小小一隻的法斗,他剛遛著出門,便感到牽引繩傳來一股向前扯的力量,「特別歡,特有勁,拽著你跑」。

跑腿這份工作,說到底,跑的是人與人的羈絆。馮禧航在外風餐露宿的十天,他觀察到,從傍晚日落開始,到夜晚十一點,公園裡隨處是遛彎的人。遛狗的、談戀愛的、帶著自助烤爐吃燒烤的、放風箏的、唱歌的——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羈絆。

而最具煙火氣息的堂食還沒有開張。取消堂食之前,張潮幫一位想請上司吃飯的女孩,在三里屯的一家燒鵝店排過隊。女孩約定的時間是7點,他5點便到了。為了不影響翻台率,他跟服務員說好,臨近7點的時候過來,能第一個進去。女孩怕他尷尬,到達之前提前知會了他一聲。他們彼此不知道對方是誰,但都短暫地交付了信任。

羈絆和信任,對跑腿小哥來說,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最初干跑腿的時候,王耀祥印過兩千張名片,藍底白字,寫著「萬事通跑腿」。他發現,要是直接湊去人家跟前派發,「好多人會認為你是騙子」。但在網上,別人願意信任他,交付他重要的事。前幾天,他收到一位患者寄來的一大箱零食。封控下的就醫需求對他而言似乎是個賺錢的機會,可問起來,他更希望疫情能早日過去。那時候大家能自己來北京看病,演出和餐廳都能恢復正軌,他更願意幫人去迪廳排隊、去網紅餐廳占座。與醫院不同,那些事情不那麼沉重。

這一天,王耀祥跑了四個醫院,最後從協和醫院出來,是下午三點。他終於有閒暇,他給妻子發了520塊錢的紅包,開玩笑說「一天白跑了」。

說話間,一輛小哥的車從旁邊飛馳而過。車后座上,好多束鮮艷的玫瑰花堆在一處——生活仍在繼續,人們仍需要愛人。王耀祥期待城市完全放開的那一天。到時候他要回老家,「三年沒回去看我媽了」。

圖 / 劉冉陽(雲南分社)/中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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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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