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料理:鼠肉烹飪竟比鴨脖歷史更悠久

2023-06-14     冷炮歷史

原標題:​暗黑料理:鼠肉烹飪竟比鴨脖歷史更悠久

暗黑料理:鼠肉烹飪竟比鴨脖歷史更悠久

雖說老鼠和鴨脖不可兼得,但硬要在兩者之間二選一,恐怕大多數人都會不假思索的選擇後者。除非面臨餓死的風險,都很難有勇氣嘗試烤竹鼠的沁人香味。

但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嚙齒類一直都沒缺席人類的菜單。不僅比鴨科動物更早地成為日常食物,甚至還被列入御膳,風靡於王公貴族的餐桌。

鼠一鼠二

生活在周口店的北京直立人 就知道吃老鼠充飢

在著名的周口店遺址,考古學家就找到不少帶焚燒痕跡的齧齒動物殘骨。不出意外,它們應該是山洞的主人充當口糧。此外,廣東陽春獨石仔、雲南元謀大墩子和內蒙古哈民等史前智人遺址內,也有嚙齒類骨骼出土。

相比之下,各大遺址中卻鮮有野鴨或家鴨的遺骸。唯有在5000多年歷史的浙江河姆渡,以及福建武平等遺址中,才出現有陶鴨等文物,但都比周口店烤鼠肉晚上幾十萬年光陰。更重要的是,這些文物是採集而非挖掘所得,以至於具體年代還仍有待考證。

河姆渡遺址發現的鴨形陶器

商朝遺址中出土的雕刻石鴨

無獨有偶,年代更晚的殷墟遺址就有多種嚙齒類骨骼,被學者推測為是吃剩下的濕垃圾。倒是沒有發現家鴨的骸骨,仍然只有石鴨、玉鴨等具象文物。甚至在包羅萬象的甲骨文中,都找到無代表鴨的「鳧」字。說明商朝先民對這種動物的認知非常有限。

到了先秦時期,各類證據更加充足。《戰國策》卷五里,就提到周人將未腌制的鼠肉視為美味珍饈。另有《尹文子》記載著「掛璞玉賣鼠肉」的駭人故事。據說是鄭人把未雕琢的玉稱為璞,而周人把未做臘肉處理的老鼠稱為璞。一個周人問鄭人要不要璞,鄭人表示有意向購買,結果看到掏出的老鼠而大失所望。

西周時期的鴨蛋

出土於江蘇句容,與其相鄰的南京、揚州都是鴨肉消費重地

此後,鴨子逐漸走進人們的日常生活。但鴨肉地位仍不及鼠肉,只在部分南方比較流行。無論是西周的金文,還是後來的《爾雅》與《詩經》,都出現「鳧」字,更有史料記載吳國存在養鴨情況。同期文物也完全能夠予以佐證:遼寧凌原、喀左各出土一件鴨銅尊,而江蘇句容出土了一壇實實在在的鴨蛋。

即便如此,鼠肉料理的地位依舊不可撼動。漢景帝陵中就出土了多種動物骨骼,包括褐家鼠。起初,有學者懷疑這些老鼠是客串了一回摸金校尉,不慎困死在陪葬的餐桌上。但生物學家反駁稱,褐家鼠打洞深度極限約在2米,而皇陵土層經過夯實厚度在2.88-3.88米,難以被褐家鼠挖通。

漢代帝王陵墓中出土了相當數量的鼠骨濕垃圾

何況,中山靖王墓中的陪葬陶瓮里,也有多達上百多隻的多種嚙齒類全骨。馬王堆墓更是出土了壇封鼠肉乾,顯然都是被刻意投放給墓主在另一個世界享用。倒是鴨骨的數量少之甚少,可見這些衣食無憂的帝王世家更青睞鼠肉!

至於文化層面,類似的例子就更為頻繁。比如十二生肖中有鼠而無鴨,反應出兩者在先民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即使考慮到十二生肖有從域外引入的可能,也不能忽視本土改造的重要性。畢竟,又吃老鼠又吃貓的越南人,就保留了鼠而改兔為貓。

羅馬人養殖食用睡鼠的熱情也更高 只是偶爾狩獵野鴨作為野味

這些現象在現代人看來無疑很難理解。其實,這不是因為古人的口味更重。舉個例子,鴨比雞更早出現,家鴨馴化卻比家雞晚了數千年。因為家雞的祖先不能高飛,而家鴨的祖先不僅能長途飛行,還具備水性,對於工具粗糙、技術落後的祖先而言,捕捉馴養難度都大大增加。同理,嚙齒類動物也更容易捕捉,造成先來後到導致的飲食風俗一時難以扭轉。

直到三國兩晉後,鴨肉才開始逆襲。北魏的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記載了養鴨技巧,而差不多同期的《食珍錄》也提到南方流行「炙鴨」。鼠肉這才成為應急口糧,又或者是化外黑暗料理。

鴨子上餐桌的時間遠晚於老鼠

鴨力山大

熱愛荔枝的蘇軾並不對所有的嶺南食品一視同仁

曾寫下「初聞蜜唧嘗嘔吐」堅決表態

唐朝張鷟的《朝野僉載》提到,嶺南僚人喜好吃剛出生的幼鼠,還以蜜飼喂,用筷子夾吃時其會發出「唧唧」聲,故名蜜唧。宋人祝穆也記載惠州的「啖蜜唧」,並引用大吃貨蘇軾詩句「朝盤見蜜唧」為證。不免令人想起「三吱兒」。

不過,鴨肉依舊在食物鏈頂端的御膳之中長期存在感不強。這可能是因為唐宋皇室一脈相承北朝索虜的羊肉食尚。即使到明代,民間小吃傳說中與皇室緊密聯繫的烤鴨,在官方記錄的朱家食譜中也不多見。當時被變出花樣烹制的肉類,主要來自雞、鵝、豬、羊、魚。至於學者考證,北京烤鴨乃靖難之役後從南京傳入,恐怕只是中下層軍戶所為而與朱棣本人無關。

更何況,部分傳說反而包含著「抹黑」明代皇帝的元素。暗示烤鴨與民間關聯更大,所以才不受朱元璋父子待見。

朱元璋在民間傳說中常以老賴形象示人

傳聞焚祭用的紙錢 正是其為抵賴向神仙借貸的真錢而發明

根據南京民間傳說,朱元璋曾向沈萬三借聚寶盆埋於城門下以辟邪,許諾第三天雞鳴時還。結果,為抵賴而下令殺光全城的只因並禁養以免打鳴,從此無只因吃的南京人只能吃鴨。

此外,雲南宜良也以烤鴨聞名,製法與廣式燒鴨更接近,卻硬沾南京的光、黑大明的皇。在當地傳說中,傅友德被賜死後,隨其征滇的烤鴨師傅李海山不敢回南京,就在宜良匿名定居,留下烤鴨技術。

將烤鴨與明代御膳聯繫 只能是帶貨傳說的一廂情願

倒是鼠肉靠著塞外力加持,再度實現讓人詫異的翻盤。《本草綱目》記載,遼、金、元的塞外居民用水灌法捕捉黃鼠,以羊奶飼喂以上供。此外,黃鼠曾作為契丹國禮送給宋朝。元代詐馬宴、御醫所撰《飲膳正要》、宗廟祭品中均有黃鼠,山西黃鼠被稱為「玉食」,是一種專供特產,由朝廷「置官守其處,人不得擅取」。

元明易代後,被認為是「驅逐韃虜」的朱家皇室實際上保留了許多蒙古風俗,其中就包括食用黃鼠。永樂年間,寧國長公主的生日禮物中便有「黃鼠一千個」,與鈔幣、緞絹、堅果等並列。英宗北狩時,曾命隨行錦衣衛校尉袁彬自百里外背水,用來灌捕黃鼠。這正是《本草綱目》中的方法,說明其是資深吃貨。

准黃鼠是松鼠(松鼠科) 而不是老鼠(鼠科)

上有所好,下有所動。山西大同農產品風評不高,但自遼以來一直以黃鼠「甲天下」而聞名。《菽園雜記》記載當地駐軍被發動捕捉黃鼠,導致「價騰貴,一鼠可值銀一錢,頗為地方貽害」。洪熙元年,居庸關進獻黃鼠。終被宣宗看不下去,以軍隊不務正業為由婉拒。

但進貢並未徹底斷絕,仍有少量黃鼠以各種理由呈獻。成化、弘治年間,黃鼠進貢再度火熱,時人陸容記載宣府、大同的地方官年年上供。《酌中志》記載,天啟年間,黃鼠與冬筍、銀魚、鴿蛋、麻辣活兔、半翅雞以及各類果蔬等並列,被宮中視為珍品。

山西保留了許多草原文化痕跡

到上世紀後期仍存在灌黃鼠的風俗

最後一脖

受到草原風俗影響 明朝的北方地區都熱衷於吃黃鼠

此後,黃鼠的食用風尚也影響到了民間。其中,邊塞軍民首當其衝。不僅抓來上供,也常留作自家口糧。洪武年間,客居寧夏的瑞州人蕭彥良返鄉時獲贈詩,其中一句便是「穹廬飯早燒黃鼠」。類似的詩作還有許多。

值得一提的是,達官貴人間常以黃鼠作為贈禮。《平生壯觀》中就收錄了成化初年兵部主事張弼向友人贈送黃鼠而寫的書札。差不多同一時期,戶部郎中江源也曾獲贈一籠活體黃鼠。出身廣東的他,在所作的答謝詩中,還將黃鼠與自己熟悉的南方野味進行了比較。

明代南方民間也受到黃鼠食俗影響

但免不了被奸商以黃鼠狼肉冒充

實際上,黃鼠食俗已逐漸南移。《金瓶梅》第78回提及的配酒菜中,黃鼠與冬筍、銀魚、各類果蔬等並列。弘治年間的松江吃貨宋詡,還開發出烤肉以外的另一種吃法:用酒浸泡,放入蔥花、椒糟,以面包裹,慢火蒸熟。明末「老饕」張岱,自稱「越中清饞無過余者」,也喜食黃鼠。

某些時候,黃鼠也被與竹鼠、蜜唧等南方競品比較。何宇度撰《益部談資》稱竹鼠與黃鼠無異。而蜜唧則往往被視為黑暗料理,王世貞、謝肇浙便是代表,喜食黃鼠的張岱在《陶庵夢憶》卷四《嚴助廟》中提及祭品時,雲南蜜唧便被列為「非理」。

明人對生吃蜜唧與活烤黃鼠的評價相當雙標

以至於身居高位的惠州名士吳高,為了家鄉名譽,撰寫《啖蜜唧辯》予以反駁。他從蘇軾詩句下手,認為其貶謫期間「屢為惡少水蛋(疍民)侵侮」。於是「以惡鳥比惡少,蜜唧誚水蛋」搞地域黑,自己從小到大問過許多老惠州,都說沒聽過這玩意。

顯然,這樣的反駁較為蒼白。因為從明至清,文本中一直提到蜜唧,且並不局限於廣東。除了上文提到的雲南蜜唧,還有《醒世姻緣傳》中的四川蜜唧,《清稗類鈔》不僅記載了北方的黃鼠,也記載了廣東的蜜唧,更為可信。

因為歧視南方人 武則天顯然不可能穿旗裝吃老鼠

然而,黃鼠往往要被活烤,相比於蜜唧的生吃文明不到哪裡去,甚至可能引發了明末西北鼠疫。明末清初的曹溶,就對這種殘忍的吃法打了差評:口腹防多欲,生靈泣盡戕,仁人應有節,寓目感邊荒。

諷刺的是,他的願望很快就得以實現。入關的滿洲皇室,儘管疊滿了女真後代、蒙古姻親、大明接盤俠的buff,卻將前代的黃鼠料理逐出了御膳房。此後,黃鼠食俗只存在於其邊塞原產地。對此,紀曉嵐就感慨都是一時風尚,沒有定準。

在號稱沒有鴨子能活著出去的南京

比較推崇鴨血 反而將鴨脖視為邊角料

不過,鴨子也正是在愛新覺羅氏的五臟廟裡成了最後贏家。如乾隆帝與慈禧太后,儘管關於二人的大多數美食傳說都系民間為帶貨造謠,但《膳底檔》《清宮二年記》等明確記錄了他們對鴨肉的愛好。

鴨脖發家的歷史則更加短暫,在吃鴨方面領先一步的南京人就不重視鴨脖。相傳,到了清朝,湖南常德才以鹽滷與辛香料製作鴨脖,併流傳至全省乃至四川、湖北。但可以確信的是,直到上世紀末,這種小吃才出現在武漢街頭,又在此後二十年內風靡大江南北。

浙、閩、贛、兩廣地區的山老鼠臘被認為有醫治尿病功效

歐洲的老西醫也曾有類似的鼠肉尿床土方

反觀老鼠,除了少數地區的山老鼠臘、烤鼠肉等,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會讓人像蘇軾那樣被其催吐。鼠肉串冒充羊肉串更成了聳人聽聞的都市傳說,足以令人數月不聞孜然味。

但鼠肉無論多麼自古以來,一時風靡終歸只能淪為不堪回首的黑歷史。某些鐵血王朝的真愛粉,可能只有在非洲與東南亞山區才能再現昔日的正統美食......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35481cd35daec7026310a6da8b91e8b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