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往事:高考前的一次偶遇与我的人生“宿命”

2020-01-06     最忆是巢州

作者:谢昌泽


人生之中,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命运之神”,在支配着人生中的生活方向和道路。我的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一种体验。它使我改变了人生中的生活轨迹。


一九六零年四,五月间了,在巢县高中,我们进入了高考复习冲刺阶段,有一天,偶尔经过总务处的一间办公室,我看见一个中年人弯着腰站在临窗户的条桌后,画着一张图。我无意间走进屋内,在他身边站着看他画图。画的是学校要新建的教学楼设计图的墙面图(立面图),那位设计师一笔一笔,工工整整地画着墙面上的一条条,一道道砖墙线,整张图纸上宻密麻麻……,我看着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觉得这个细致又繁烦的建筑设计图我可干不了,当然,我也从未想到过,去报考这个专业。

高考填志愿时,我填报的专业除一个航空经济专业外,全部是数理类专业。

录取通知下来后,录取单位是中科院安徽分院(合来才知道,高考前安嶶省委省政府决定在全省各重点中学高中毕业生里,选送200名毕业生到该单位,巢中此次共8个名额),然后由安徽科分院分送到几个高校学习,毕业后回科分院工作。我被送至合肥工大数理力学系(该系三个班,还有个原子能系共百多名学生,全部由省科分院送来的),专业方向是激光和导弹等当时的“尖端”专业。

1962年,大二下学期,开学不久,一个消息在学校内传开,国家对国民经济制订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调整方针,高校系科设置亦在调整之列。接着工大的“原子能系”和我们的“数理力学系”被撤,合并为“建筑工程系”,“原子能系改为《建筑学》专业,“数力系”改为《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我们对此很无奈,有些人还去找了安徽科分院,谁知,此次安徽科分院也是调整对象,整体并入中科院华东分院。其所招录培训的学生,全部转由所在学校安排……。


真是“命运”给我开了个极大的“玩笑”,我偶尔接触过一次,又“害怕”的专业,却就这样落在我身上。有好几个月时间,大家都情不自愿地“学”着几个专业基础课,直到本学期结束时,学校安排我们暑假到南京进行一次为期一个月的“认识实习”,以对建筑专业方面有个基本了解和认识。

在南京,我们几乎走遍了当时的南京风景名胜,重要建筑物和大街小巷,城外中山陵,明孝陵,无梁殿,廖仲凯墓,雨花台等到城内的国民大会堂,南京博物馆,忠王府,明故官,玄武湖,莫愁湖,胜棋楼等都有我们的足迹。班上的一个上海同学给我说他们上海同学喜欢土木建筑,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我是:“可以全国跑,知识面宽,不单调……”后来的一些经历却也说明他讲的还是有一定道理。深入学习和实践以后,更感到它是文理科边界学科,是艺术和技术结合,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结合,工程学与社会学结合的最古老的学科。

理论如此,理想如此,但在实际工作后,特别是分配到三线单位搞基本建设工作的感受,却是有诸多憋屈和无奈。

建筑工程专业毕业后,一般有三个方向分配。一是设计单位,二是施工单位,三是建设单位。我“有幸”分配到军工建设单位。对建设单位而言,搞建筑的当然在基建部门,基建部门在建设单位中是服务部门,是第三世界。新建单位建设阶段,还搞些设计和施工管理之类的技术工作,但建设完成后,就多是维修管理一类的修修补补工作了,虽然清闲,但无技术长进,我不喜欢这样,总想“有所为”,于是就争取调到系统内另外新建单位去,搞新建。这样毕业后前十七年内,我在重庆调了三个单位,又调到灌县——现四川都江堰市,再到绵阳共五个单位,82年厂属的一个研究所要独立建制,我又到了新建制研究所,一个一切从无到有进行新建的单位,这是第六个单位了。

在这个新单位里,感觉到的憋屈和压力较之以前的五个工厂里更甚。因为在工厂中,工人为主体,工人对技术人员还是比较尊重的。心理还是较平衡。而在研究所内,科研人员是主体,他们多来自名校和所谓高技术专业,一些人牛气哄哄,目中无人,对我们这类非主专业的技术人员不屑一顾,甚至连一些二,三流的技术人员,在我们面前也自视甚高,让人哭笑不得。比如一个研究室的主任,要我们的办事员给我传话:“派人到他那里‘学’制图规则……”,实在让人无语。

我同他们中一些人讲,别自以为是,你们的专业,我去学两年回来,不敢说比你们任何人好,但绝对敢说不比你们所有人差!

压力和“歧视”,也会成动力,逼着我自学了当时“时髦”的计算机程序语言,“统筹法”,“有限元法”,计算机辅助设计方法等,用于工程设计和管理,最终得到所领导和当时兵器部主管部门(基建规划局)的肯定,多次为主管部门主办的兄弟厂(所)基建技术或管理人员培训班讲有关计算机应用技术知识或工作交流活动。

上世纪九十年,国防军工单位均遇到不同程度的“挤压”,单位面临较大的生存压力,基建任务也基本完成,面临“吃闲饭”的形势,所长建议我去所内当时最俏的“计算机室”,配合计算机专业人员搞一些计算机应软件开发。我没有同意,50多岁了,不想改行了。于是找到部建规局,给我们从建设部弄了张设计资挌证书,利用我们现有的几个基建专业人员,开展对外设计“创收”,不吃单位的“闲饭”。近五六年的时间中,从无到有,以我们的“国字招牌优势”和服务态度,逐步打开绵阳地区和相邻地区的设计市场,成为兵器系统内和四川军工系统内非专业性设计单位中,办得最好的设计单位之一。但随着市场竞争趋烈和地方保护主义严重影响,更主要是受内部体制约束,单位不愿引进非主流专业技术人才,因此专业人员青黄不接,随着我的退休,这个设计单位业务也就结束了。


专业的改变和这个专业在建设单位内的“第三世界”定位,令我憋屈的不仅是专业“歧视”,还有的是职称等方面不公平待遇,在高职名额有限情况下,尽管个别领导排斥给基建部门高工名额,我还是争取到单位中第二批“高级工程师”资格(第一批为58年前的老专家),但在即将退休之时,对进一步的职称评定和“国务院政府津贴”的获取,已是难能的了。唯一庆幸的是,兵器部建设局根据我的工作业绩,为我从建设部取得“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级注册建筑师”注册证书和证章。此证书名义上可以在美欧等国家执业,但对那时的我已无实际意义,夕阳黄昏,不懂英语,更无资源,书生意气……

我在绵阳由我参予或主持设计的两个单位,彼此相邻相连,17年被北京电视台《那些年我们正年轻》电视剧摄制组选定为该剧主拍摄场地,剧中的建筑和环境场景虽不“高大洋”,但场景内建筑物和环境,代表了六、七十年代及改革开放后,各个时代的建筑特色,作为那一代人为国防建设贡献热血青春的工作与生活场景,其中不少建筑和环境场景是由我之手设计和实施的,能在该剧中留下一点点影像和历史痕迹,为此感到些许欣慰。

一支无形的手主宰了我的人生命运!幸也?非也?谁能说得清?孔子说“六十知天命”,60岁退休之时,确也感知“天命”为何物了。

年轻时喜文史,又受鲁迅先生影响,有一种对“世事国事天下事”的妄思妄议坏毛病,老了,仍时有“欲说还休又难休”的庸人自扰,面对“宿命”,只能是“顺其自然”了,能思便思之,能说就说点!尽管“想罢写罢无出处”,但可以自“乐”,可以防“脑痴”,也算是夕阳愚公的一生活方式吧。


最忆是巢州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S2m6fG8BMH2_cNUgSjD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