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靖华
不过,相对带着明显伤痕记忆的斩龙传说,小村山口凌还是静谧而安全的。
它被龙脉中间的几个小土岗包围着,也就是风水文化中的“穴位”,不受外界的干扰。我们翻过了山口,进入村庄,立刻感觉安静下来。
这里到处都是树,虽然我也生长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小村里,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树。那些树,从北边的山上一直蔓延到村里,又从村里蔓延到南边的农田,继续和南边的面山连为一体。小村完全掩映在绿树里。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土的或者青砖,掩映在树丛里,土的黄色和砖的青色,和葱茏的绿色交融在一起,竟没有一点不和谐的色彩。到了山口凌,这色彩就让人的心立刻安静下来。
姑父的家在一个巷子里。村里有很多条巷子,从北向南,顺着山坡拍下,巷子不算太整齐,有些地方有些弯曲,在巷子口,姑父指着一个小门对我说:这是过去防土匪修建的闸门。土匪来时,村里的人把门关上,巷子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穿过这个门,进入小巷,我们住进了巷道两旁的房子。这房子看起来非常古老。它是四四方方的,和我从小在村里见到的老房子并不一样。合肥城郊的老房子,多是土房,直接过渡到红砖的房子。土房子里很简单,没什么装饰。最穷的人家,父亲经常说,“像猪窝”。而这里的老房子,结构很精巧,梁架上雕饰非常精美。
在三间正屋里,一家人在一起十分热闹。正屋的中心,放着一个几案,记得上面还有钟之类的东西。因为孩子多,放着火盆站桶之类的东西。站桶是圆的,分两层, 最下一层放炭火,中间有个隔板,孩子就站在隔板上,站桶的高度,大致可以给一个2岁左右的孩子冬天站在这里。看起来,这里的冬天还有点冷。
看到了这些老物件,我心里非常高兴。不过,更有趣的是这里的风俗。因为刚过新年,没有几天,人们开始做一种馒头,在当地叫粑粑(后来知道,在有些地方叫示灯粑粑),这种馒头用米作成,里面有各种馅。开始蒸粑粑的时候,似乎是我到了山口凌的第三四天,那天,人们开始在家里和面、生火,把白色的馒头排的整整齐齐,在大锅上蒸起来。不一会儿功夫,蒸汽便从大锅的缝隙里弥散出来,充满整个房间,又穿过了大门,弥漫了整个小巷里。小巷本身是一个小小的镜框,有人开始拿着蒸好的粑粑坐在门口吃,而有人开始拿着粑粑走街串巷。小巷里热闹极了。
这种粑粑有几个特点,第一,完全用米做的,似乎不带一点面。第二,里面的馅,有肉有素,但印象中主要是素的。巢湖本是鱼米之乡,北伐时期,面对有人计划占据芜湖为根据地的计划,李宗仁说:“芜湖只是一个米市,而巢湖才是产粮的地方”(核)所以本乡米做的食物并不少见。在巢湖南部,弯弯的米饺更是有名,这米饺里面用虾米和豆干切成了碎丁,混着豆粉做成馅,入口先知其脆,后知其鲜,简直是无上的美味。而在家里的乡村,一般也多吃染着红色点的糯米小圆饼,它也叫粑粑,只是里面并没有一点馅,只作为亲友节日互赠的礼品。长临河的这种米团,虽然也叫“粑粑”,但却像是二者的一种结合。既有米的朴素的香气,又不像我乡的那种粑粑,完全只是米团,索然无味,它里面的馅,带着一种很特别的生活的气息,或许因为条件的原因,那些馅没有纯肉的,只有素的,口味也很清淡,就像春天一望无际的菜田一样。
因为父亲是厨师的原因,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从小,我也吃过或者见过不少珍奇的食物。拿着这种粑粑,一开始觉得口味太清单了,但看到村里人都吃的喷香,自己也吃了一两个。这种粑粑很顶饿,吃了一个,感觉胃已经塞的满满的,到了第二个,已经基本上不用吃午饭了。后来姑父和家里人一起吃饭,那些天里,也有菜,也有肉,但不知为何,所记得的唯有那些雪白的,冒着蒸汽的粑粑,以及在巷子里,拿着粑粑兴高采烈的人们。
最忆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