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一个故事换一抔米,一滴眼泪换一个道理

2019-09-11   博爱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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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米,这个词现在看来很陌生,可我却觉得很熟悉,因为我曾经借过米,而且借过很多次。那是30年前的事了,我还是个孩子。那时可真穷,有时刚过了年,家中就青黄不接了,常常需要借米。

我家是有田地的,而且父母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田间劳作,每年也收获满粮仓金灿灿的稻谷,可不知为何,总是会年年少粮。或许是因为母亲喂了太多的猪,它们是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那时喂猪不喂饲料,而是用大米和青菜煮猪食。我们三姐弟也不像今日的孩子有零食吃,因此我们每餐都能狼吞虎咽吃下几碗米饭。

母亲面子薄,总是打发我去借米,她说我嘴甜,能借到米。

每次借米前,母亲头天晚上都会辗转到半夜,考虑该到谁家去借。

四叔婆家我去借得最多。每次我端着篾筐走到她家院子外,都会甜甜地喊一声“四叔婆”。四叔婆便会出来,看到我手中拿着篾筐,便会说:“月儿,给叔婆讲个故事。”

于是我欢快地进门,搬个小板凳坐下,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四叔婆说,一个故事可以借两升子米。他们家有个量米的竹筒,叫升子,一升子米大概有一斤八两。我总是很积极很认真地讲故事,讲完这个迫不及待讲下个,生怕四叔婆要我停止,因为我讲的故事越多,就意味着可以借到的米越多。

为了多借米,我想尽办法到处搜集故事书来看。那时乡下书本很少,找到故事书非常不容易。有时实在没故事了,我就自己编,四叔婆也有滋有味地听着。

当我抱着米走出四叔婆家的院门时,早就忐忑不安等在那里的母亲,便会欢喜地飞奔过来接过米。米很重,但母亲的脚步无比轻松。

可是,四叔婆家并不是每次都有米借,毕竟他们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吃饭。于是没办法,我只好再去别人家借。

大部分人家都会借给我,多多少少而已。那时大家几乎都困难,能借给你米,就是莫大的恩情。可也有借不到的时候,那种失望,至今记忆犹新。

2

有一天,母亲看到堂叔挑着沉甸甸的大米回家了,她激动地对我说:“快去你堂叔家借米。”

我抱着篾筐蹦蹦跳跳地去了堂叔家,好远就稚声稚气地喊“堂婶”,进了屋,看见堂婶坐在火塘边煮饭,饭香四溢。我乖声乖气地说:“堂婶,我妈说想跟您借几升米。”

堂婶却连看都没看我,板着脸说:“我家也没米。”

听了这话,我愣在那里,小脸滚烫。缓过来后,我便飞奔回到家,丢下篾筐,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我至今不知道堂婶为何不愿借米给我,这也早就不重要了,可那种失望,至今忘不掉。后来在学习和生活中,当我有偷懒行为时,父亲就会严厉地指责我:“不许偷懒,不记得借不到米时哭脸的事了?”我当然记得,于是发奋学习工作。直到今天,我依然经常用父亲的这句话来鞭策自己。

是的,借不到米,不是别人的错,是你自己,你为何要去借米?要彻底摆脱这种失望,那就要让自己成为不要借米的人。

实际上,我以后的很多人生轨迹都受借米经历的影响。比如,我当年发奋读书考上大学,就是想吃上所谓的“国家粮”,摆脱借米;后来,我又给儿子上了农村户口,想的是这样他就可以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最不济也可以凭着勤劳享受口福。

我每年秋天都会回乡下帮父母晒谷,坐在金灿灿的稻谷前发呆,觉得无限满足。我舍不得丢弃任何一粒粮食,不能吃的剩饭剩菜都会晒干拿回乡下喂猪,或者用桶装好送到附近的饲养场……米在我心中成了一种神圣的象征,它是食物,更是希望,是幸福。

来源:《博爱》

编辑:李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