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犹豫,读书本身就是意义

2023-01-06     松果生活

原标题:不用犹豫,读书本身就是意义

2022年10月21日,《三联生活周刊》联合北京SKP,举办了一场名为“与书有关的一切”的主题沙龙。活动特邀了行读图书奖的两位评委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张悦然,作家、媒体人苗炜,聊聊与书有关的一切,以及如何通过一个图书奖,发现现在。

本次推送,我们整理了一些现场的分享内容,以飨读者。

苗炜

作家、媒体人

读书应是一种学习

语言和思考方式是紧密相连的,我自己的阅读趣味就是外国小说,那些由别的语言翻译过来的书可能会对我们的思路有影响。一个人只学一种语言是永远不够的,你必须学一个外语,才能知道自己的母语是怎么运作的。

什么是好书?顺着波伏娃的《第二性》,我看了她的另一本《论老年》。那里面写到“55岁现象”,即好多人会在55岁的时候特别焦虑,害怕衰老和死亡的到来。我也快55岁了,看那本书的时候就胆战心惊的。当有一位作者要告诉你之后的人生会发生什么事,这种书就太有吸引力了。

人总是不停地重新审视过往,通过重复阅读,有些书就能够给人提供一个审视过去的重要媒介。重读时的思维和第一次看时比较,再重新认识这些文字产生互动,这是个特别好的思考过程。

读书、写作都需要被纳入一个正反馈渠道。正反馈,一方面是指物质性回馈,也就是金钱,作者、出版社编辑、评委都需要这样的回馈;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激励,现在社交媒体常常能发挥这种功能。比如我在小红书上看到好多激励我认真学习的博主,有一个女孩天天晒她男朋友读黑格尔。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晒男朋友看书,但是让我看到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在看黑格尔哲学,每天都在晒学习笔记,这种精神生活的展现挺正能量、挺了不起的。

现在很多时候,读书和学习完全成了两回事。好多人在“得到”上听了一本书,就认为自己读过一本书,但二者不是一回事。现在我们的学习特别容易“降格”,把读书变成听书,在一本书都没读的情况下参加文化活动,听别人讲关于读书的一切,但这跟人的精神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

读书是获取文化资本的过程,这个过程还是学习导向最好。希望我们在读书时能够建立一些标准,类似像分数一样评价自己读书的效果,抱有学习的意识。

张悦然

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读书能带来对人生更长远的追问

在文学中,个人化的表达是很重要的。其实很多时候越个人的表达能量越大,但是在“行读图书奖”这样一个非常庄重的奖项面前,难以把奖给到一个特别个人化的作品。“行读图书奖”的名单非常好,但它可能强调的是一个大的、框架性的需要了解的书籍,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去看一些个人化的表达。

评奖还有一个潜在的问题,就像我在大学当老师一样,经常会说一个词是“很重要”。“这本书很重要”,因为你要用这个书去压学生,强迫他在下个星期之前完成阅读,就会跟他说作家很重要,这本书很重要,你应该读。但其实仔细想这是一个推卸责任的词,就是为了证明有很多人为这个书盖过戳,但自己没有去追溯源头,才会把“重要”这两个字加注在上面。

我也做过几个视频,但我自己还是不太适合那个形式。我要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为什么喜欢这本书讲清楚,像在带货似的推荐这本书,不知不觉使用一些很有煽动性的语言,好像非读不可,但推荐书本来是一个很平等的事情。所以说荐书其实很不容易。

说到重读。有时候读书存在一个反刍的过程,如果你带着一本书生活几天,在这个过程里是会有一些新的东西产生的。所以我很喜欢在结束阅读以后,未来几天里都想着这个事,然后再产生对这个书的理解,这个延迟的时期很重要。

博尔赫斯说:“有比阅读更好的事,那就是重读。”其实第一遍阅读是你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第二遍时你才决定在这里栖息下来,准备在这里做更充分的体验。这个想法特别适用于文学作品,好的文学作品都是经得起重读的,像《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在结婚前后、陷入世俗生活前后,读起来的感觉会是截然不同的。

人人都会衰老,都会有疾病,没有所谓的一劳永逸的安心,但是“活得更多”可能会让我们最后回头看的时候有更大的安心感。我们为什么要读小说?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活得更多”——我们在很多虚构作品里体验了另一个维度的另一种人生的经验,这个过程就是让我们“活得更多”。

但是大家现在都不想看小说了。每个人都非常疲劳,都在追着自己的业绩、目标走。一方面我们拥有这么多的资讯,但另一方面我们又活得非常表面,每天我们都在这些资讯之间奔波,很难有更深层的体验,一个更有质量的人生。所以很多时候我觉得读书确实是一种自由的象征,是一个很奢侈的事情。

不过那种“如何XXX”的书、“做某事的X种方法”的书都不要买,它们解决不了个体的困惑。读书并不能够真正帮我们解答很多问题,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些书是“问问题的书”,而不是那些给出答案的书。所以阅读是为了帮我们真正去思考一些我们也想问的、值得用更长的生命去问的问题,比如说“存在”的问题,比如对死亡的理解等等,而不是去问那些三秒钟就消失了、过两年以后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很多问题,其实你不问它们就消失了,因为它们和你生命更深层的体验是根本没有关系的。所以我觉得可以通过看一些书去建立自己对生活、对意义的更长时间的追问。

问答环节

观众1:张老师好,我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学生。您刚刚说,现在人读书算是一种自由的奢侈,我身为一个大学生,能感觉到在大学的环境中学生们更加在意“卷”,压榨了原来所说的,大学可以去探索一些喜欢的东西、读很多书的想象。您作为一名大学教授,针对这种情况对大学生有什么建议?

张悦然:现在大学生读书确实都蛮少的,经常会感觉到他们确实没有时间读书,但是从长远看,好多大学时要完成的事情不见得是必须的。在特别密集的竞争环境里,人特别难,你会觉得周围的人都这么做,我就必须得这么去做。但从一个老师的角度,或者从一个回看的角度,我觉得当你真的和周围的人很不一样的时候,其实蛮有竞争力的。如果这个学生很特别,他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会成为他的魅力。那些尽力考到或尽力达到的标准,也许就是一个平庸而已。所以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怎么样关掉那些噪音,建立自己的空间。

观众2:我们的中文这么优美深邃有内涵,为什么我们没有利用中国的奖项来鼓励我们中国人,用中国的作家、用中文来表达美好意愿?

张悦然:之前苗老师也说了,要有足够的奖金。而且比如像布克奖,它有非常长的历史、非常好的推广运营思路,所以那个奖能够成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管有多少人骂,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关注。这可能是我们很多时候欠缺的东西,还是没有把一个奖想成是更悠久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也是给行读图书奖最好的祝愿,你们要以10年、100年为目标来做这个奖,那样就会不一样。

苗炜:我们中国的文学奖也不少。其实英国作家收入的中位数也只是足以温饱,他们也要搞好工作来养护写作。

观众3:苗师傅您既是媒体人,同时也是一名作家,这两种身份您是如何平衡的?作为媒体人的同时又是作家,有没有什么独特的生活体验?

苗炜:一般来说作家都不怎么说话,因为一说话应该是跟思想家一样,但我发现干这事养活不了自己,还是必须得做媒体,去写文章、录播客,其实和悦然当大学教授一样,都是一份工作。而且当媒体人有一个好处,比如播客的内容好多时候就是读一本书,找到作者聊天,让我问出一些疑问。这是一个特别好的思路,能够反过来给我写书带来灵感。

观众4:我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但有时候会想大家活着是为了什么,人总是有一天要离开的,看着四环来来回回的车辆,大家这么匆忙、这么折腾,到底生活的目的是什么?以及这样的疑惑,能不能够从阅读中找到一些思考或者出口?

张悦然:这样的时刻还挺多的,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时刻还不够多,所以才总是焦虑。如果经常想这样的问题,就没有那么焦虑了。焦虑的很多原因是因为你觉得那个事好像特别有意义,或者觉得那个事情必须要马上去执行,否则就会变得非常不愉快。但当你凝视终极意义的时候,人会变得非常安静,能够专注、能够去思考问题。

我最近在读阿尔杜塞的传记《来日方长》。阿尔杜塞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生经历是他把他太太给掐死了,但是他为什么还能活着写这个传记?因为他住了精神病院,多活了5年的时间,在这5年的时间里面,他继续做了他的研究,还写了传记,那本书写得非常之平静。以我们的看法,他每一天都应该活在反思、内疚、痛苦当中,但是他在思考,还在进行着很多研究。所以当某一些终极问题降临以后,人进入一个很清醒的状态,反而能够把嘈杂的声音都关闭掉,屏蔽很多不必要的焦虑和麻烦,更专注地做想要做的事情。当然阿尔杜塞不是个好例子。

孙若茜:我觉得人总是不定期地反复遇到这个问题,这大概也并不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把这个问题抛给我们的时候可能是希望在我们身上找到答案阅读的过程更是寻找答案的过程而且你在书里一定能遇到很多很多比我们更睿智的人,他可能和你面对同样的问题,和你有共同的感受,他们可能也在寻找答案并且最终也得不到答案但是陪伴一起寻找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另外,通过读书我们总可以从眼前的问题抽身。我们老说书是一个避难所,让你到另一个世界或另一种人生里,那样可能会暂时好过一点。

观众5:我们今天如何看待两种作家的生长路径?一种是野蛮生长式的,他们可能通过考试进文学院、读研究生,一步步进入体制,进行正统的写作;另一种路径可能是在大学中修读创意写作课,慢慢走上创作之路。

张悦然:我觉得写作其实是没法教的,但是创意写作的作用其实是帮助我们建立一个讨论的平台,帮助你去回看、修订你的作品。

其实写作教学没有办法让作家本身没有的天赋生长出来,但是它可以帮助你把天赋、强项发展得更好。所以坦率地说,未来几年里创意写作在中国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但也会面临问题:它是不是能培养出来那么多的作家?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个专业是很有意义的,你能够有这么几年的时间一直在讨论写作、讨论小说,这是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当然我们专业的就业率是非常低的,所以是一个奢侈的专业。

关于野蛮生长和所谓的培训,我觉得作家都是野蛮生长,但我们国家和西方不同。西方整个作家的产业很完整,比如有经纪人,有稳定的出版公司,形成一个闭环,对于作家来说,一旦上了轨道,就进入了一个稳定的循环。但我们这儿的作家,从这个意义上说都是野蛮生长的,作家没有经纪人,需要他们自己考虑所有的事情。当然之所以没有经纪人,也是因为我们的作家都认为自己非常能干,不希望经纪人帮自己打理这些事情。还有我们也没有稳定的出版机构,很多时候不停换出版商。在这种情况下,谁为作家自己的职业生涯着想?其实只有作家自己。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在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里,学院或者创意写作的专业都不能够保护你或者维护你的作家生涯,每一个作家其实都在一个茫茫大海中,探索自己的后面的旅程,在中国尤其是如此。

当期数字刊

2022年起,《三联生活周刊》好书榜变身行读图书奖。

“行读”是三联生活传媒有限公司旗下的图书出版品牌,依托《三联生活周刊》的采写资源和三联中读的优质音频内容出版系列图书。行读图书奖的评奖核心是“发现现在”。现在,既装载过去,又包含未来。行读奖的评选过程,在于发现哪些书正在对现在产生影响,以及哪些书应该对现在形成影响。

在我们看来,对过去的凝视,对未来的眺望,诞生了诗或小说,还有知识、思想。在时间的线索里,这些创造之物,既贯穿又牵联,将过去与未来聚集于当下——现在,有了自己的形状。

从来没有天然的现在,各种创造物的制造者,以及使用者、评判者共同作用,时间被创造之物有序化,现在生成。

三联生活传媒公司创办行读图书奖,希望以年度为单元,去寻找文学、新知、思想领域,以图书为媒介的创造之物。看见它们,发现它们,并由此形成现在。

2022年8首届行读图书奖揭晓第二届的评选已相继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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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京SKP RENDEZ-VOUS

SKP RENDEZ-VOUS,一处包含新概念书店、时尚创意西餐、生活好物、艺术展演与文化沙龙的跨界组合。

她的构想始于书店、但不止于书店。她以全球视角寻觅文化、艺术、设计、生活方式等领域的最新动态,为野心勃勃的生活家、知食分子与时尚人士提供永不过时的创意与灵感。

营业时间:10:00-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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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4cc9154478059b4c1ef69d61f9634c8d.html





















百老汇在纽约

2023-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