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吹,真的,天下谁人不知,南开有个张校长

2019-10-19   吃文学

10月17日,是南开大学建校100年。过去有学问的知识分子,总想自己办所大学。按照个人的教育理念,培养出优质人才,是他们的理想。办学校难不难?应该说难于上青天。选择校址,配备教学设施,制定校内规章制度,选择教师,确立课程,生源等等,办学问题可说是无小事。然而即便再难,也仍旧有人视之为毕生要达成的目标。为此他可以秉承“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心态,认准这条路,不回头地走下去。

01、

1950年10月17日,是南开中学建校46周年校庆。全校师生沉浸在欢腾里,为这所历经飘摇风雨,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岁月静好,报以无限感激。然而,他们最应该感谢的,也是全场最应该出现的面孔,此时却不在。

1年后,1951年2月23日,师生们得知他的死讯,他死时,口袋里只有坐电车找给的7元4角零钱和两张旧戏票。

低调举办的追悼会上,来者不多。从前来悼念的几人口中,可得知他死前仍存有未了的心愿。这些悼念者,多数和南开中学或南开大学有关。他们赶来送他最后一程,泪水涟涟送这位南开的老校长张伯苓,他几乎把此生全部心血,都给了一手建起的学校。

张伯苓的学生黄喻生难以抑制内心的悲恸,他说出了在场或不在场的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他悲伤他一生心血所在的南开中学已经不认识他了,在校庆的那一天到礼堂去坐一坐都得不到许可,他伤心极了。”假如张伯苓地下有知,希望学生这句感人肺腑,满含理解的话语,能给他带去些许安慰。

张伯苓

02、

为什么对南开建校最有功劳的他,却不能参加校庆?此事还需回到1949年抗战胜利后。当时已经73岁的张伯苓面临着留在大陆,亦或飞往台湾的抉择。蒋介石和周恩来都向他发出邀请,最后张伯苓选择了交情更亲密的周恩来。

起初一切无恙,后来因为昔日在国民政府就职,随之而来的便是与南开中学和大学的“隔绝”。尽管最初建校时,作为私立的南开大学,一切花销都靠张伯苓和几个朋友强撑着,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但是随着南开在1946年被改为国立大学后,张伯苓与它千丝万缕的关系,仿佛也因此削弱了不少。

除去和他一起从建校时期,携手与共的朋友,旁人很难体会校庆那天,被拒之门外的他会有怎样的心情。一切就如喻传鉴所说,张伯苓所做的都是为了南开,无论他在何处就职,为的只是能办好教育。他并非官迷,志也不在仕途。早在他还是学生时,就已经深知教育对国家的重要性。

03、

学生时代的张伯苓,就读于天津北洋水师学堂。当时的教课老师也是日后很有名望的教育家——严复,严老师头脑灵光,教学方法并不死板,他既给学生教授课本上没有的新知识,还告诉他们“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道理。

张伯苓所学的专业是轮船驾驶,原本对这个专业他颇有兴趣,但是当他亲自上船体会时,听到那些有关北洋舰队,如何在甲午中日战争中惨败受屈的言论,看到船上的海军们一副魂不守舍的松散模样,一时悲从中来,这是轮船两字带给他的第一次绝望。

第二次绝望发生在1989年,清政府被迫和英国签订《中英订租威海卫专条》。当天,由张伯苓所在的一条名为“通济号”的船,负责送清廷官员去威海卫。张伯苓眼见着清朝的黄龙旗被英国的米字旗代替,那种羞耻和不甘,令他无处发泄。他看着英国人威风凛凛,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再看清廷官员,无精打采,一副末日黄昏的丧气。从那刻起,张伯苓清醒的意识到,教育比所谓轮船驾驶重要得多。倘若没有健全的心智和丰沛的知识,在任人宰割的局面下,一切海域都归于他人,我们又到哪里去神气活现的驾驶船呢。

于是他果断的选择退役,不久后便欣然接受了严修提出的来私塾做老师的要求。早在张伯苓开悟之前,严修已经意识到教育有多重要。他在日本考察期间,便已决定将来要办一所现代化学校。只不过在他遇见张伯苓时,这所学校还暂时是私塾的形式。学生并不多,地点是严修家里。

一开始严修只是想让张伯苓来教英语,结果他发觉此人很是博学,索性就让张伯苓一人教授多门。孩子们都很喜欢张老师,学习的积极性自然很高。久而久之,愿意找张伯苓教课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有钱人愿意出资帮助张伯苓和严修做教育,就这样,也就随之成立了日后的南开中学,由张伯苓担任校长。

从起初只有5名学生,到超过1000名学生,张伯苓功不可没。但他没有就此满足,因为建立南开中学只是他的小目标。

04、

实现了小目标,接下来的大目标总算提上了日程。为了办一所合格的大学,已经41岁的张伯苓又回到了学生身份。他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师范学院求学,学习美国先进的教育制度和理念。

学成之后的下一个难题,一个字——钱,显然不是靠自己就能解决的。他只好四处筹借,好在朋友们还算慷慨。于是乎,1919年,南开大学正式成立了。建校的问题解决后,接下来是师资力量。张伯苓私下里找来各路英才,比如梅光迪、竺可桢、蒋廷黻、李系等,这些人要么是哈佛大学、克拉克大学等知名学府毕业的博士,要么是已经在美国各大学担任教授或副教授,大家齐聚南开,尽管南开当时是私立学校,给大伙儿的工资并不高。但是因为这里良好的学术风气,学生们也都很努力,自然留下人才不是问题。

当时梁启超、陈寅恪、胡适等人,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南开。美国罗氏基金团派员来南开听过课以后,决定捐款12.5万元,为南开建科学馆。理由很简单,南开的教育水平值得投资。他们看中的正是张伯苓的教学理念,他提出的“允公允能,日新月异”的八字校训。这里的“公”,指的是“大公”,而非“小公”,也就是集体利益为重,杜绝自私自利。要将学到的本领用于报效国家,服务社会,这是胸怀天下的体现。至于“日新月异”,是从发展变化的眼光来看。要求南开学生能够打破常规,在思想上与时俱进,如此一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南开才能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注入。

南开大学也的确是所令人瞩目的学校,我们熟知的周恩来、曹禺、吴大猷等人,都是毕业于南开。他们都很敬重老校长张伯苓,敬仰他的廉洁无私,一心为教育。张伯苓追悼会当天,尽管外界并没报道,但是周恩来确有赶来送老校长一程。他是南开人,最清楚张校长的为人。张伯苓终其一生只是校长的思维,而非官员。

05、

早在做严修家的私塾先生时,张伯苓就意识到在健全智力之外,学生们的身体素质也格外紧要。因此除去日常在教室的学习,他也会带学生去户外,教他们跳高、跳远、打球......丰富多彩的课余活动,也就是我们小时候很喜欢的体育课,是张伯苓的首创。在他看来,死板读书最为人厌恶,“寓教于乐”应当被推崇。

有了做老师时的经验,他继续将这一传统发扬至南开中学和南开大学。尽管建校初期学生不多,但是供学生们体育活动的场馆可真不少。不仅各种运动器材俱全,还都是从美国进口的最新式设备。张伯苓要求每周必须保证3小时体育课,且体育课的分数要计入最后的考核分,体育考试不合格的学生,同样不能毕业。学生们的运动积极性很高,南开大学的篮球队和足球队在当时是很是有名。

他们最令人振奋的举动,莫过于1932年在天津的河北体育场,举办的华北运动会上,南开学生手持小旗,用旗子组成“勿忘国耻”和“收复失地”的字样,一时间全场热泪盈眶,看台上的观众纷纷起身为他们鼓掌,并跟随他们一起呐喊。学生们的这一突然举动,让在场的日本驻津总领事怒火万丈,愤懑离场。在他身后,呐喊声依然震天。这是学生们的自发行为,事先张伯苓并不知情。在他目睹这一切后,只说了三句话:“你们讨厌”;“你们讨厌得很”;“下回还那么讨厌”。这正是张伯苓希望培养出的学生,他们有思想,有魄力,有胆识。这才是南开精神,国难当头,一心护国。正是南开这股精气神,激怒了日军。1937年的轰炸行动中,南开中学和大学都没能逃过日军的猛烈轰炸。

张伯苓对体育事业的推崇,不只体现在教学设置里,他的目标是中国体育能走出国门,早日出现在奥运会的赛场上。这个念头还要从1904年说起,这一年正值美国圣路易斯奥运会,张伯苓被各国平等竞争的奥运精神震撼。他在1907年天津第五届联合运动会的闭幕典礼上,提出:“中国人应该加紧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也出现在奥运会赛场上”,这句话绝不是想当然,而是早有预兆,他是中国提出积极参与奥运会的第一人。

提出想法的张伯苓,并没有搁置想法,而是在用实践做证明。1932年,中国奥运第一人终于有记载可寻了,他叫刘长春,短跑运动员,在洛杉矶奥运会的赛场上出现。四年后,德国柏林举办的奥运会上,中国队组成141人代表团,这一次较之四年前的参赛人数,有着突飞猛进的发展。抗战胜利后,张伯苓又提出中国应该申请举办奥运会,这一提法在当时只怕是多数人不敢想的,唯独张伯苓有信心。

如今我们早已经实现了张伯苓早年的预想,尽管在时间上比他所提及的晚了些,但这至少证明张伯苓的远见。从早期在私塾做老师到日后办南开中学和大学,他的思想始终是超前性的,不囿于窠臼,用日新月异的发展眼光,一步步践行着自己的理念。他为人公正无私,廉洁正义,无愧于受到无数师生的敬爱。

他也曾面对重重困难,但每次他都相信成功的终将到来。他说:“成功的经验在于骗自己。”所谓骗自己,实则是在给自己信心。我们由内而生的信念,无论看多少人的经验,终归是得益于自己。张伯苓一次次克服自我身上的弱点,尽管晚年的生活并不如意,可那些并非他个人所致。无论何时,他都可以说出那四个字:无愧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