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 姜淼
面對姜淼的視覺圖像世界,不由得令我想起了羅丹的一句話「藝術也是趣味,藝術家的一切製作都是他們內心的反映,是人類靈魂的微笑,是滲入一切供人欣賞與使用的物品中的感情和思想的魔力。」
探尋姜淼的從藝經歷和視覺敘事邏輯,不難發現姜淼的從藝經歷也是這代人的生活經歷,考上美術學院,接受嚴格的學院教育,練就紮實的造型能力,畢業並走向社會,沒有固定的職業,卻贏得了一種身份上的自由,因而姜淼的視覺表達鮮有學院主義的桎梏,但卻瀰漫著一種對個人內心精神世界的鮮活講述,儘管這種講述呈現的是一種純粹的個人世界,但在一個由姜淼自由支配的精神世界之外,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青春女孩自在的心靈所排斥的現實世界,夢幻般的視覺圖景,無拘無束的漫無目的的遊蕩、漂浮與行走,無疑帶來的是一種心境的自由,而自由、特別是心靈的自由無疑又構成了姜淼視覺言說的獨特特質。
姜淼以「思辨」「分生」「空」「女孩」系列構成了自我視覺的表達,期間夾雜著對水墨藝術的探尋與把玩及對動植物的迷戀,特別是對草莓、貓、狗都有著一種神采飛揚的講述。在她那迷亂紛呈的意象表達中,有著一種難以按捺的生命慾念。姜淼完全遵循著自己內心的感受,營構出一種夢幻般的詩性空間,並逐漸把這種內心情感的思緒外在符號化,進而成為姜淼的一種視覺表征。
她在大量的擬夢境中追述自我的夢幻和青春的激情體驗,在她的印痕間,生命、青春、激情、性、純真、浮華沒有絲毫的掩飾。她的視覺表達已經遠離藝術源於生活的教義,而是不同於日常生活經驗的超然想像和空想,瀰漫著 強烈的超現實范兒,但在超現實的浮華圖景背後,她又在試圖喚起閱讀者對於自身夢境的回憶、期盼和憧憬,也把自我內心深處的不可名狀的淡淡的憂傷、淒涼、孤獨、茫然和盤托出,這顯然是姜淼的一種內心訴求。
那些青春期女孩兒,那些「魔鬼」般身軀所散發出的迷人般美麗,那些驚恐的眼神正如姜淼赤裸的靈魂般真實地毫無遮掩地呈現在閱讀者面前,她在不動聲色中滿懷激情地言說著人的本質,這並非衣物包裹下的軀體,亦非皮膚包裹下的肉身、骨架,而是「靈魂的微筆」。姜淼在自我孤獨的靜思中,也讓我們清晰地洞察到她內心深處一種精神的孤獨體驗及歡愉浮華背後所瀰漫著的淡淡的痛苦和憂 傷。姜淼沉浸在一種夢幻般的童話世界裡,她在刀筆紙的印痕間,把自我的知識結構、知識積累,人生經歷及對當代社會和藝術人生的真誠思考傾注其間,並在人生的體悟及版畫的偶然所得中,在尋找發現中逐漸形成了一種真情、才情、學問與思想的流露,不拘泥於版性的自由揮灑,沉浸在點、線、面、色的混響中,跳躍交叉律動的視覺圖像總是伴隨著她的激情波動而不加掩飾的表露。
她的印痕少有女性的溫和,卻有著一種視覺的衝擊和點、線、面交叉碰撞所散發出的一種混響與神奇,姜淼並沒有著力去仿效生活,而是將生活置於版畫語言的黑白色調中,其間又夾雜著淡淡而又迷人的灰,黑白灰也讓姜淼的印痕散發出某種神秘、孤獨、憂傷與迷茫,而黑白所生髮的滲透性力量,及賦予陰影以豐富的透明性,也使她的作品有著一種奇異的亮度,即使印痕有時經常被簡略為一條單純的線,但刻著的這條線的硬與剛,則使這條線產生出一種銳利的力量。
縱觀姜淼的視覺敘事,不難發現,在其精湛的對版性的把握中,她沒有絲毫的對技巧和手法的炫耀,而是通過自我的視覺描述,表達 出 80 後的一代人的精神困惑與迷茫,她反映的是一代人的生存心態 即 80 後一代,並不像他們的父輩一樣有著苦難的經歷,他們亦鮮有宏大敘事的激情,他們以自我對當代社會與藝術人生的微觀察、微體 驗去嘗試進行著一種微講述,微表達,儘管這種講述表達顯得很微弱, 但它卻是來自 80 後一代真正的心靈的吶喊,是盡享改革開放、思想解放的成果,並沐浴在物質極度充盈的時光中,他們看著美國大片, 玩著晶片,吃著薯片一路走來,它們陽光燦爛,激情滿懷,但又有著 一種對現實的消極與逃避,無奈與妄想,姜淼的印痕間也悄然把這種人性深處的隱秘暴露無疑。這即是人的生命,也是藝術形式的生命, 姜淼在剖析同代人的同時,也剖析了她自己,進而也實現了她幻想中 對人性的解剖——即青春期女孩的一種焦慮的生命體驗和生存經驗 及難以掩飾的直面人生所帶來心理與物質準備的不足。
姜淼是一個能真誠地面對自己,又能充分領悟藝術對象的敏感青年。在她那不願和陌生人打交道和看似不善言辭,實則有著流利的視覺表達背後,讓我們看到她能真實地呈現自我的內心世界,也能夠彰 顯出她這年代人所瀰漫的那種無名的焦慮、彷徨、孤獨、麻木與憂傷。
她的印痕還凸顯出一種結構,一種力量,一種呼吸,一種對未來的茫然的期待與浪漫想像。
姜淼的視覺表達還彰顯出 80 一代鮮活的思想和銳力的表達。即當我們已經取得充贏的物質成果並沒有使我們獲得更多的幸福和精 神自由時,人們獻身於自己的創造物中而被其奴役,陷入消費社會深 層病態的夢魘。正如塔皮埃斯所言「如果不使創作活動取決於人的內 在運動和對時間、地理、文化諸種環境的反映,那我就很難想出這樣 的創作活動,作品的價值完全在於其思想意義,在於作品對生活、對 社會的表達。」
毋庸置疑的是,藝術在今天已發生了根本性變革,它已經不是那種久已習慣的僅供愉悅性情的人生修辭,而變為揭示出藝術與人類生存的關係。而姜淼成功地將精神指歸變容為版語世界的直觀表達,雖 說機械複製時代仿寫複製技術充斥著視覺圖像的世界,但姜淼的視覺圖像所散發出的那種鮮活的「光暈」,無疑再一次維繫著架上藝術作 為藝術創造性的尊嚴。
於東湖三官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