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河：童心中的興慶湖

原標題：祁河：童心中的興慶湖

兒時在西安見過最大的水面，最有趣的地方，便是興慶湖了。北方乾旱缺水，興慶湖便成為心中的一片海。

那會兒家住建國路，也無錢坐公交，步行出和平門，過太乙路、樂居廠和省計量院，進西安交大對面的興慶公園，就能擁抱一泓碧綠的湖水了。

入古色古香的公園南門，穿過色彩艷麗的蝴蝶花圃，首先迎接你的是一棵棵高大挺拔、伸出一雙雙手臂的雪松。中間有座環繞假山的噴泉水池，池中錦鱗戲水荷葉浮動，隨風飄灑的水珠即刻給人送來絲絲清爽。

向左，紫藤廊會帶你攀上叢林小丘，那兒是玩捉迷藏或衝鋒打仗的好去處。往右，能通往兒童遊樂園，那裡有大象滑梯、木馬轉椅、壓壓板、爬爬梯和能高高盪起的鞦韆。而朝前，是停靠畫舫遊船的碼頭，在此能望見湖心小島，湖北岸柳蔭中的南薰閣。

記得三四歲，父母就輪換抱我來逛，一般先看會兒噴泉，再到碼頭沿湖東行，過迎春橋，觀牡丹園，進沉香亭，再走七曲橋到兒童樂園玩耍。1963年五一遊園時，還在這見到了和藹可親的朱德委員長。

父母告訴，興慶公園是1958年為上海交大西遷，在唐玄宗李隆基原先做皇子時的府邸隆慶宮遺址上興建的。唐明皇登基為辟名諱，將隆慶宮改為興慶宮。他倆還與市民一起，參加了修建興慶公園的義務勞動。

以後方知，興慶湖原喚作龍池，位於長安城內的隆慶坊，那裡原是一處平地，垂拱年間（公元685年正月——公元688年十二月），因受雨水浸泡，形成個小池塘。由於靠近李隆基等五兄弟王宅，被稱為「五王子池」。之後引來龍首渠水，到景龍年間（公元707年九月——公元710年六月），水池已綿延成數百畝，深至數十尺，經常有雲霧籠罩在水面之上。人們見有黃龍在水中出沒，便稱之為龍池。

那時門票只有兩角，划船要交押金。所以攢好長時間，才能在湖中泛舟，繞小島及沿沉香亭划行一周。在湖裡欣賞岸邊畔垂柳、碧桃，然後上岸至花萼相輝樓小憩。記得樓前有個大大的草坪，有許多家長帶著孩子在此放風箏、轉風車、滾鐵環。這時大人給買支冰棍或那種黃黃、脆脆的膨化食品，感覺無比的幸福和甜蜜。奇怪的是父母從沒有帶著沿湖完整的走一圈，怕是心疼我們走不動。

花萼相輝樓，原位於隆慶宮內西南隅,唐玄宗曾與其兄弟在此同衾共枕，「和睦共濟」。樓名由《詩經》棠棣篇「花復萼，萼承花，互相輝映」詩句而來，取和諧互助之意。

參加工作後，幾位中學同學倒是常來酒樓聚餐，暢飲散啤酒回首往事，半酣中體味「花萼樓前春意濃，柳絮蒙蒙舞晴空」的意境。不過同學40年聚會，換到了南薰閣。也是少有的從柿園路的北門入園，引發一連串青蔥歲月的故事。

上初中時，幾個要好同學常走臥龍巷從公園西門進來，去游泳池嬉水。在那兒辦了游泳證，但常常不滿足小小的泳池，乘管理人員不備躍入湖中，從西岸游到湖心島，或用自製的紗網、魚竿偷偷地撈或釣幾尾小白條上來。記得有年湖中翻塘，水面浮起許多張嘴呼吸的大魚，讓我們美美地捉了幾條。

一年秋雨降過，湖水溢漫岸，我提拉個球鞋，光著腳板踩水玩，邊走邊回頭與寅生說笑。哪知樂極生悲，一腳踩空栽進湖灣里，衣褲上的六個口袋立刻鼓將起來，驚駭地連撲帶刨爬以上岸，成童鞋笑柄。

當然每次入園，必去古樸雅致、紅檐碧瓦的沉香亭，或觀牡丹，或尋蔭涼。這裡似乎是公園最高處，也是興慶湖中最大的島嶼，相傳由珍貴的沉香木所建。開元初年廣植芍藥、牡丹，有大紅、淡紅、紫紅、純白及晨純赤、午濃綠、夕橙黃、夜皎白等珍貴變色品種。唐玄宗與楊貴妃常於亭前，設樂置宴賞花歌舞。一天楊玉環請求玄宗宣李白吟詩助興，詩仙借著酒膽令高力士脫靴、楊國忠研墨，一揮而就《清平調》三章。由李龜年詠唱，眾梨園弟子伴奏，楊貴妃取七寶杯，斟滿西域美酒獎賞李白，連玄宗也忍不住吹起笛子來。一時「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在沉香亭四周陣陣飛揚，成為千古絕唱。

現在的沉香亭，是1958年依照原式樣重建的。亭上東西兩面匾額，分別由趙朴初和郭沫若二位大家題寫，為沉香亭增色不少。憑欄遠眺，思古暢今。沉香亭前嬌艷的牡丹、花萼樓旁馨香的春蘭、南薰閣下芬芳的玉蘭、長慶軒中嫣紅的海棠、阿倍仲麻呂紀念碑則高潔的梅櫻，盡收眼底。滿園松青柳翠，碧波蕩漾，歡歌笑語，遊人如織，盡顯祥和安寧。

1970年五月一日，父母從下放勞動的楊悟幹校回到西安，再次帶我們五個子女去興慶公園併合影留念。不過園名改成了「人民公園」，文革後又改回興慶宮公園。儘管她現在已經不是西安最大的公園與水面，但她永遠是我孩時童心中的一片歡愉的海。

（2020.9.20於周至水街民宿6號院，1785字）原創

郝小奇，筆名、 祁河 ，曾任市委副秘書長、西安日報社長。高級編輯職稱，現任黃土畫派藝術報執行總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