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繹不絕的入境人數,居高不下的隔離者感染率,極度缺乏的隔離病房和醫療物資讓這座邊陲小鎮承受了無法承受之重。
|作者:隋唐 二水 趙紫羽
|編審:蘇睿
4月8日,武漢長夜終去,迎來解封。但有座冰封之下的邊境小城,卻在這幾天出現了大量輸入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被迫進入防疫「加時賽」。
它就是綏芬河。
連續攀升的境外病例把這座人口稀少的小城壓得喘不過氣來。一時間「告急」「求助」等聲音從武漢轉移到了這座邊境小城,原本的恬靜迅速被打破。
4月8日,綏芬河市開始對所有小區重新實施封閉管理,綏芬河版的方艙醫院也在加緊施工。
如今,這座小城面臨著怎樣的戰「疫」壓力?當地政府作出了什麼努力,又得到了什麼幫助?
我們不得不將目光投向這座「靜悄悄」的邊境小城。
邊境小城突然進入「加時賽」
在國內疫情暴發時,綏芬河市沒有一個確診病例,然而在迎來全面復工復產之時,這裡出現了大量輸入型病例,被生生拖入了「加時賽」。
3月27日,綏芬河市出現了第一例輸入型病例。4月2日,由莫斯科飛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SU1700航班中,發現17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而同一航班在4月3日又有23人確診。這些人本來也打算從綏芬河口岸入境中國。
就在今天,黑龍江省衛健委通報:4月13日0至24時,全省新增境外輸入確診病例79例,均從俄羅斯輸入,由綏芬河口岸入境。截至4月13日24時,累計報告綏芬河口岸入境確診病例322例。
面對突如其來的輸入型病例,綏芬河沒有經驗,是一個新手。醫療水平的欠缺也讓它在疫情面前顯得稚嫩和青澀。但對於肩負「國門」守護之責的綏芬河口岸來說,這場「外防輸入、內防反彈」的防「疫」戰鬥刻不容緩。
平日裡,綏芬河口岸的平均每日入境人流量為178人,但在4月4日這一天竟達到了495人的峰值。
疫情之下,綏芬河的防控壓力達到極限。
絡繹不絕的入境人數,居高不下的隔離者感染率,極度缺乏的隔離病房和醫療物資讓這座邊陲小鎮承受了無法承受之重。
綏芬河市戶籍人口6.9萬,平日人口流動少,加上防控部門的措施及時到位,從全國疫情暴發到3月中旬,該市一直都保持著「零病例」的紀錄,這本是一份高質量的答卷。
在3月27日第一例境外輸入型病例確診之前,這裡的生活正在加速恢復正常。但從這一天起,境外輸入確診病例陸續出現且不斷增長,小區和街道再次封閉,復工復產也戛然而止。
這座剛剛開始「回春」的小城,再一次被按下了「暫停鍵」,人們日漸舒緩的心再一次緊張起來。
為何是「小城」綏芬河?
在全國疫情取得階段性勝利的時候,綏芬河市作為一個邊陲小鎮,為何卻大呼「告急」?
這不得不從綏芬河的地緣和歷史開始講起。
綏芬河雖小,卻是中國的「邊境重鎮」。從1860年俄國通過《中俄北京條約》開始,綏芬河便成了中國與俄國的邊界小城,直到今天依然如此。在網上,綏芬河還被大家親切地稱作「俄式小鎮」。
·綏芬河當地的俄式建築
建國之後,綏芬河與俄羅斯的交流依然十分密切,接壤的邊境線長達27公里,被譽為我國連接東北亞和走向亞太地區的「黃金通道」。
它距離俄羅斯遠東最大的港口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僅190公里,擁有公路、鐵路兩個國家一類口岸,也是黑龍江省唯一一個全天候持續開關運行的陸路口岸。
這樣便利的交通,平時自然是促進兩國交流的利好條件。不過在疫情期間,這給防疫工作帶來了挑戰。
因為俄羅斯疫情嚴重,大量在俄華人準備於近期回國。而這部分人當中有很多人選擇從綏芬河口岸入境。
在當地的確診病例中,大部分都是在俄的個體華商。他們有相似的歸國路徑,即由莫斯科乘坐飛機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後轉乘汽車至綏芬河口岸。
山東小伙胡達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胡達每年都會定期去俄羅斯出差。1月15日(臘月二十一),他和妻子登上了去俄羅斯的飛機。
「今年去的時候沒有感到異常,在蘇茲達爾幹完農活後,國內疫情嚴重,各地交通受限,加上俄羅斯正是農忙時候,我們就直接去第二個城市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後來又去了新西伯利亞。」
「往年回國都是從俄羅斯飛回首都機場,從來沒走過這個路線。」胡達告訴記者,從新西伯利亞回國時,機票已訂不到了。
4月1日晚11點10分,胡達夫婦乘坐S75203航班從西伯利亞出發,於4月2日早上7點50分到達符拉迪沃斯托克。
「跟我們一起乘車從符拉迪沃斯托克到綏芬河市海關的,還有從莫斯科回來的商人和留學生。」
面對這樣的情況,當地居民雖有擔心,但也表示了理解。家住綏芬河的於先生接受環球網採訪時說:「畢竟是同胞,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回來。」
當地的計程車師傅溫先生也對媒體說:「沒辦法。綏芬河在受災,我們也跟著受災。綏芬河是口岸,同胞在國外有難要回來,也能理解。」
隔離剛結束,他們再寫請戰書!
從新冠肺炎疫情發生至今,綏芬河市僅出現過2例疑似病例並得到排除,未出現一例新冠肺炎本土病例。而近期隨著境外輸入型病例增加,這裡正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
昨天,黑龍江省委赴綏芬河疫情防控工作組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於凱江在接受央視專訪時介紹了當地目前的防疫情況:
截止到昨晚,綏芬河的新冠肺炎確診患者危重症7名,重症14名,輕型和普通型219名,無症狀感染者102名。早期國內重症患者特點一是年齡偏大,二是多數有基礎性疾病。這次在俄羅斯輸入的病例中,重症多數是(由於)治療時間延誤,一般延誤10天左右。
延誤主要的情況是,從莫斯科要坐9個小時的飛機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之後還要坐公共運輸到綏芬河口岸。
這些確診患者多數是在國外經商做生意,大都在40到50歲。他們還有一個特點,有1/3的重症病例除了新冠肺炎外,同時合併了流感。
一下子暴增的患者數量、再加上城市偏小、配套醫療資源有限,綏芬河的疫情防控壓力可想而知。
據官方資料顯示,至2018年末,綏芬河市共有衛生機構11個。其中,醫院、衛生院6個;全市醫生310人,護士316人。全市最好的綏芬河市人民醫院,是綜合性二級甲等醫院,實際開放床位360張,但沒有專門的傳染科和傳染病房。
·4月10日拍攝的綏芬河市人民醫院。新華社記者董寶森攝
為緩解綏芬河市醫療資源短缺的情況,牡丹江市以及黑龍江省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醫護資源上的緊急調動。綏芬河市人民醫院原本不具備收治能力,經過3天緊急改造,具備了300張床位收治能力,主要收治境外輸入無症狀感染者。
與收治病房同樣缺少的是集中隔離房間。
綏芬河市內符合隔離要求的集中隔離賓館只有15個,全部房間加起來也只有939間。此前,日平均入境人員達到178人,一個人集中隔離的周期為14天,一個周期需要約2000多間隔離房,極大超出了綏芬河的承載能力。為此,牡丹江市整合全市資源,挖掘全域賓館資源來分擔集中隔離的壓力,籌備了4200間隔離房。
除了硬體設施的增配,醫護人員也在陸續增援。
自3月31日以來,黑龍江省派駐71名省級管理、疾控、臨床專家抵達綏芬河和牡丹江直接參與救治工作,牡丹江市派駐151名醫務人員支援綏芬河市救治工作。此外,黑龍江省在除牡丹江外的其它地市和省直屬醫療機構也儲備了1000人的醫療支援力量。
為響應抗疫號召,黑龍江全省有多位醫護人員紛紛寫下請戰書和決心書,其中不乏剛從武漢支援歸來的人。
牡丹江市第二人民醫院副院長張效宇在2月12日接到命令,作為黑龍江省支援湖北孝感醫療隊副領隊,帶領隊員們遠道支援湖北。3月22日,他結束支援任務返回牡丹江,開始了為期14天的隔離觀察期。
4月4日,張效宇結束隔離觀察。2天後,他在得知綏芬河疫情形勢嚴峻時,毅然決定到綏芬河支援。「這和支援湖北不一樣,這是我自己的家鄉,我現在既是在保衛家鄉,也是在保衛邊境,更是保衛國家,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張效宇
在綏芬河的「戰場」上,張效宇的身份和在武漢有所不同,他被任命為綏芬河市方艙醫院院長。
據張效宇介紹,第一批從牡丹江出發的24名馳援綏芬河市方艙醫院的醫護人員已經抵達,他們全部由曾支援武漢和孝感的醫護人員組成。
綏芬河市方艙醫院是在一座辦公樓的基礎上進行改建的,一共13層。從4月6日開始,方艙醫院正式動工啟動,並於11日晚間完成改造。目前,方艙醫院已準備就緒,可隨時啟用。
·綏芬河市方艙醫院
醫院的一層和二層是潔凈區,三至十一層用於收治患者。院內總共設有收治床位600張,可以入住醫生120人,護士270人,還有保潔、保安等後勤服務人員。
另外,為了便於患者治療與康復,方艙醫院建設方還與供熱公司進行了溝通,決定將醫院的供熱期延長半個月至一個月。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就在4月12日,由國家衛健委、中國疾控中心、黑龍江省衛健委的相關專家,以及來自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北京大學第一醫院等國內知名三甲醫院的醫務工作者,共計30餘人組成的專家團隊到達綏芬河。
昨天下午,由中國疾控中心病毒病預防控制所派出的15名專家已搭建好負壓帳篷式實驗室,該實驗室樣本檢測能力可達每日1000份,可緩解綏芬河市現有的核酸檢測人員的工作強度。
正如綏芬河街頭的標語所寫,「邊境小城有大愛,同舟共濟抗疫情」,綏芬河雖是邊境小城,但守護「國門」的擔當一直都在,尤其是當疫情來襲時,這座城市和人民沒有退縮。
期待當覆蓋這座東北小城的積雪融化時,中國大地將重歸昔日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