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重度自閉症孩子,是「藝術天才」,現在他要當鋼琴調律師!

2020-07-27   大米和小米

原標題:他是重度自閉症孩子,是「藝術天才」,現在他要當鋼琴調律師!

自閉症孩子長大了能做什麼?

在這方面,我們常常不敢有太多「幻想」和「奢望」,反倒是自閉症孩子們一次次給我們帶來驚喜。

最近,又有自閉症孩子解鎖了新職業——鋼琴調律師!

韋一哲

他就是韋一哲,一個2歲被診斷為重度自閉症,6歲才開口說話,伴隨著多重障礙的男孩,但同時,又是被媒體多次報道的「藝術天才」:

12歲開始學鋼琴,2年鋼琴過8級,5年過10級,17歲開始自己作曲。雙排鍵、吉他、貝斯,繪畫,樣樣拿手,在各種樂器、繪畫大賽中斬獲獎項。

藉助藝術這個媒介,韋一哲漸漸打開了他與社會溝通的大門,他開始表達、學習,開始願意探索與適應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但藝術不能當飯吃。」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哲媽媽李若蘭開始期望兒子能有一門生存的手藝。

鋼琴調律師,是快滿23歲的韋一哲第一次職業探索。

(點擊閱讀一哲的成長故事:我把重度自閉症兒子從懸崖邊上拉回來,與音樂共舞!)

第一次上門服務

7月19日,新晉調律師韋一哲接到了第一單「生意」,服務對象是他們的老朋友,同住廣州的華南師範大學特殊教育學院教授李聞戈。

既是工作,媽媽就要求一哲按調律師的職業規範和工作程序嚴格要求,自己找來回的路,自己獨立完成。

當天,韋一哲在視障青年王子安(人稱「中提琴王子」,2019年被英國伯明罕大學錄取)的陪同下踏上了他第一次上門服務客戶的調律師之旅。

提前熟悉好路程後,一哲負責給子安導盲,子安用語言引導一哲,兩個小夥伴相互扶持照顧,一起摸索著來到李老師家中。

到達後,一哲首先換上鞋套,移去並放置好鋼琴上的擺設和琴罩,查看了鋼琴的情況,並詢問了李老師一些問題和基本訴求,緊接著,他就打開調律工具箱,拿出調律工具開始工作。

「我這鋼琴買了7-8年,但沒怎麼彈,也沒損壞,我以為不用大調。」鋼琴經久未用未調,走音得非常厲害,這是李老師始料未及的,這也給了一哲一個不小的挑戰。

剛開始,一哲一調,鋼琴的音就往下掉,反覆多次沒能解決,一哲有些懊惱與抓狂。

「我能想像到他那會兒的狀態,一定是咬牙切齒,嘴裡念叨著『怎麼回事,怎麼這麼難,氣死了……』」對於兒子可能出現的狀況,李若蘭早有心理準備,「不用理會他,他情緒發泄完了自己就好了。」

果然,不一會兒一哲就調整了過來,繼續有條不紊地調律,從中音區到高音區再到低音,一個區一個區地調,遇到難題,他就掏出手機與他的調律老師視頻請教。

從2點多到5點多,站了3個多小時,一哲一直專注在調律工作上。「這是個體力活,但一哲從沒喊腰疼腿累,中間只停下來喝過一口水。」李老師說,最後若不是她打斷一哲,他會按照自己的專業標準固執堅持地將音準要調試到最好狀態。

調完鋼琴,一哲還幫李老師調適了吉他,為了檢驗調試效果,還與子安用鋼琴和吉他給李老師來了段即興合奏。

鋼琴與吉他的調試效果,李老師非常滿意,還特地發朋友圈為一哲宣傳,但一哲認為還有瑕疵,要求下次要再來復調。

李老師的朋友圈

身後的就業輔導員們

自己上門,與客戶溝通,獨自調律,處理疑難問題,獲得報酬,一哲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工作歷練。

但嚴格的媽媽李若蘭認為這次還不算一哲獨立完成,是大家共同助力的結果:

調律老師先從專業角度給了一哲服務建議,告訴一哲上門調律的順序、要點、注意事項,並叮囑一哲遇到問題及時跟她打電話。

李若蘭則從工作態度、言語和行為準則方面,給了一哲一些具體要求。她事先叮囑李老師不給一哲任何特殊待遇,然後把勞動紀律牢牢地塞進一哲的腦子裡:

要有禮貌,進門要招呼「謝謝您邀請我調律」;

工作要專注,不能東摸西摸;

客人請喝水或吃東西,要婉拒「謝謝,我自己有帶水」;

調完律要把鋼琴蓋改好,擦乾淨,物歸原位;

……

還有好夥伴子安,在一哲調律過程中,他反覆提醒一哲是來工作的,要專注調琴,不要分散注意力。

「整個過程,我們都是用一個專業調律師應該具備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工作態度和言行規範來要求,沒有因他是自閉症人士就降低標準。」李老師對於一哲的服務評價頗高。

一哲調律視頻

一哲學調律已滿一年,調律首先要學鋼琴的構造,大量的機械知識曾讓一哲一度難以進入狀態。

好在老師經驗豐富且耐心,她沒有讓文化課薄弱的一哲看書,而是利用一哲的繪畫優勢,引導一哲把鋼琴調律涉及的部位一張張畫下來,邊畫老師邊教,再配合看一些視頻課程,慢慢地,一哲學了下來。

調律也需要大量的練習,一哲把機構的幾台鋼琴拆了練會了之後,今年開始拆家裡的兩台鋼琴調,每次他先調,老師再給校正、檢驗。之後,一哲還幫廣州市少年宮特殊教育中心調了7台鋼琴,算是完成了實習。

正如一哲的藝術成就是一天7、8個小時練出來的,調律的這門技術也是一台台鋼琴調出來的。

遺憾的是,因疫情,一哲原定3月要參加的初級調律證書考試被取消了,只能等下半年。李若蘭笑稱給李老師家服務算是一次「無證上崗」。

但此前在調律老師的考核中,一哲獲得了93分,已經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音樂家」的另一條路子

一哲在音樂、繪畫方面的才華有目共睹,但在李若蘭看來,這更像是一哲的一個愛好,它們可以幫助一哲調整他的情緒,提高他的認知。

但一哲能靠藝術生存下去嗎?

曾經,李若蘭有過期待,希望一哲的鋼琴、吉他彈得再好一些,將來可以當一個演奏家,通過演出賺取收入。但漸漸地,李若蘭發現這條路很窄,市場不大,繪畫也是,沒有人推廣宣傳就很難變現。她還是希望一哲有一門養活自己的手藝。

身處廣州,支持性就業的模式給了李若蘭很大信心,看著有孩子去了必勝客,去了星巴克,她也看到了一哲就業,參與社會的希望。但每當她跟一哲提議去星巴克,必勝客當服務員,一哲都拚命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我要當音樂家!」

舞台上的一哲

音樂家的路很長,但機緣巧合之下,另一個機會來了。2019年7月,一個機構的老師建議李若蘭,可以讓一哲學調律,機構里正好有個大學老師有帶自閉症孩子調律的教學經驗。

李若蘭一聽,心裡大喜,這簡直太適合一哲了!「一哲很喜歡鋼琴,他的音準特別好,能夠聽出鋼琴有幾個音層,哪個音準不准……」調律老師見了一哲後,也盛讚一哲是個調律師的好苗子。

接受過一哲服務的李老師,也贊同了一哲的這一職業選擇,認為這碗飯一哲能吃,並提前預定了上門服務。

一方面音樂是一哲的強項,對音律旋律及其敏感的辨別能力讓他能立馬聽出鋼琴哪個音不準,問題出在哪。

另一方面自閉症孩子的興趣狹窄,刻板、執著的特質,反而有可能讓他們在從事一個職業時能做到專注,恪守自己的標準。一哲調律時不管多難的琴,一定要調到專業標準才行,不會偷奸摸滑,隱瞞欺騙。

一哲的挑戰

李老師的朋友圈發出以後,在朋友中瞬間引起轟動,點贊、評論高達數百條,還有很多人提出要預約一哲調律,其中不乏個人用戶,也有開琴行、高校琴房的。

「我不是很高調的人,但我覺得特殊需要孩子有的一些能力,做的一些事情一定要讓社會上更多人看見、知道。」

接觸的個案越多,李老師越發看好自閉症孩子的未來,她也一直鼓勵華南師範大學特教專業未來的特教老師們更多地接觸和走近特殊需要孩子。

「我們的學生上學時就有很多機會和各類特殊需要孩子接觸,實踐、實習,帶家教的機會很多,感受過幫助特殊需要孩子在大家的幫助下成長進步的成就感,發自內心地熱愛這個職業,畢業時專業對口率達100%。願意為特殊孩子的成長進步和特殊教育事業的發展奮鬥出力。」

一哲調琴過程中,李老師可以明顯看到一哲在溝通互動與環境適應性方面存在障礙,他不會有太多的交流。

另一方面,一哲對行為情緒的自控能力、學習能力、生活自理能力又讓李老師刮目相看。

比如,一哲剛到李老師家時,因天氣炎熱,襯衫已經濕透,於是他馬上詢問是否可以用一下衛生間,自己換好衣服再出來工作;又比如與子安結伴同行,剛開始一哲只會默默地帶著子安走,李老師提示一哲應該怎樣為子安導盲,並給他做了示範後,一哲的話隨即就多了起來,開始跟子安描述周圍的環境,介紹路況。

一哲的生活常態

生活中的一哲已經是不需要媽媽操心,已經會對媽媽說「媽媽你不懂」的孩子,每天畫畫、彈琴、玩樂隊,安排得滿滿當當;能獨立出行,會點外賣,會煮簡單的食物,還非常有藝術家的自覺自律,注重形象,刻苦減肥,保護雙手。

但面對需要步入正軌的調律師職業,李若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一個是情緒問題,一個溝通問題。」

一哲比較容易激動,一點小事就可能觸發他的小脾氣,生氣時咬牙切齒,但不會傷人傷己。一般情況下,只要不干預他,他自己就能調整好。但李若蘭擔心上門服務時,不了解自閉症的客戶可能會無法接受一哲的行為。

此外,語言表達也是一哲的障礙,鋼琴調律需要與客戶溝通,但一哲只能概況性地說出問題:「你的鋼琴掉音了,你的琴鍵脫皮了……」無法表達出更深層的原因「是琴放太久了,受潮了……」很多時候一哲都是自言自語,需要人特意引導才能說出問題。

這也是接下來,一哲調律師職業生涯中需要繼續修行的內容。我們也將持續關注一哲的就業之路!(PS,家有鋼琴需要調律的,可千萬不別忘記咱們的一哲哦~)

親愛的讀者們,你們的孩子解鎖過什麼意想不到的職業或者技能嗎?

歡迎留言討論——

特別鳴謝:華南師範大學特殊教育學院李聞戈教授與一哲媽媽李若蘭的受訪以及對本文的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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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寫 |春桃 編輯|噹噹

主編 | 潘采夫 圖片和視頻|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