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豆瓣8.7,一个特殊“家庭”的羁绊与谋生

2019-08-16   扁担圈生活

《小偷家族》是一部由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执导的剧情片,在第71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中获得了最佳影片金棕榈奖。它不仅是一部动人的家庭片,更表达了对社会的失败之处、对人性不足之处的深深叹息和检讨。

电影里值得回味的细节有很多。沾着泡面吃的可乐饼,探寻到手臂同样的伤疤,腿枕上的泪渍,倾倒在桌角的素面,只有声音的烟花,被烧掉的裙子,瓶盖当眼睛的雪人……

娓娓道来的故事情节充满了平静、理性、隐忍,在平静背后隐藏的,是浓浓的温情与安心,是无形中传递出来的感动,是直击人心的强大力量。这之间既有浓浓的、烟火气的爱,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私欲与贪念。

《小偷家族》的故事并不复杂,主要人物是以柴田奶奶为中心的祖孙三代六个人:在政府登记独居领救济金的柴田奶奶、精通各种偷盗技巧的建筑工人柴田治爸爸、在洗衣房偷偷取走饰品的信代妈妈、在做援交的亚纪姐姐、没有上过学的祥太哥哥、被父母虐待的百合妹妹。

柴田治和儿子柴田祥太从商店合作偷窃回来,将被生母漠视独自在家的百合捡回了家。柴田治的妻子柴田信代本不想收养,得知她受双亲虐待后改变了主意,奶奶柴田初枝和妻妹柴田亚纪对此也没有意见,百合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小偷家族》的一员,而她的到来催化了这个家庭的分崩离析。

直到这对小偷夫妇铛锒入狱,这个临时家庭的秘密才得以完全曝光,但这部影片故事最大的梗不难猜到,观众早就能从影片前段疏离审慎的镜头设计和若即若离的成员关系,拼凑出事实的真相:奶奶、父母、孩子,家庭的每个成员都是原有家庭的弃子,在新的临时家庭,每个成员都在努力的扮演和相信,彼此就是对方真正的亲人,这个家庭的生存方式就是盗窃,而从这个拼凑的家里偷取爱与温暖,才是他们生存的动力,把萍水相逢当做生死相依。

影片一开始,小女孩百合的意外加入和电视里出现的失踪儿童的新闻,已经预示了故事的最后走向。她就像桌子底下的那颗炸弹,随时会毁灭这一切。这是整部影片最大的戏剧性所在,是牵引观众注意力的一条主线。但是枝裕和将这条主线变成了暗线,把主要的情节用在了表现一家人每天是如何生活的。

这个家庭是建立在“互利”原则的契约精神上的,夫妇收养弃婴是出于没有子女的补偿,赡养奶奶则是觊觎她的退休金,亚纪对家庭尤其奶奶的眷恋源于对亲生父亲的怨恨,奶奶围拢所有人是担心自己会一个人孤苦终老的离世。每个人对自己的付出都有着精确的计算,这种理智和冷漠在“奶奶”去世这件事情上达到高潮:一家人看着她死去,冷静把她埋掉,再把她的遗产取出来,对于这个被社会边缘化的家庭来说,生活必须依照最利己的规则往前稳步推进。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家庭成员每次超出对等交换的真情流露,都让人更加唏嘘:在被原生父母冷漠对待的百合对“哥哥”祥太自然流露出亲情之爱时,“妈妈”信代感叹:像我们这样家庭的人,不应该会爱别人的啊。事实上,缺乏爱才渴望爱珍视爱,信代出于母爱本能,每次重大抉择时都做了令人肃然起敬的决定;父亲治在警察局被问到“你为什么要教孩子偷东西呢”,无奈回答:“我只会这些了”,他自己没想过的是,他教给祥太泡面加可乐饼的吃法、敏锐察觉并化解他青春期的性烦恼,才重要得多。

很多人在观影过程中,都会有这样一个感受:我不想听他们过去的故事,只希望他们就这样生活下去,不要停止。同时,我又清晰地知道,这种状态不可能持续下去,必定会出现变故。

经历了前七十分钟漫不经心的铺陈,自夫妇落网开始就连续引爆,导演一面疯狂催泪一面又硬起心肠板起面孔。是枝裕和亲手建立并且又毁灭了这个家庭,他“珍视”这群人脆弱的真情,但并不打算陷入到“大家都不容易”的庸俗喟叹。他破灭了观众期待这个善良谎言继续的梦想,通过儿子祥太的觉醒、母亲信代的忏悔,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创作态度,建立在虚假关系上的爱不是个体幸福的归宿,社会监管的失职更不应被忽视。

就像是枝裕和自己在新闻发布会上所说的那样,“电影的存在并非为了审判个人,导演也不是上帝或者法官……我总是期盼看电影的人回到日常生活时,对日常生活的看法能有所改变,能成为他们改掉用批判性眼光看待日常生活的契机。”这部电影不是要探讨家庭,而是透过家庭去呈现日本的社会问题。

是枝裕和曾经说过,父母的离世让他重新审视家庭,也改变了他的创作重心。这些年来,是枝裕和作品风格日趋柔和温情,变得甜腻温柔,从作品完成度角度而言自然很好,可从主题深度和视野广度而言更多的是退步。

这部电影能够达到这种成就,最为关键的他是恢复了审视的态度:家庭不再只是个人情感的倾诉阵地,又回到了细胞模式体察社会生态。既敏感捕捉个体人性的善,又冷静审视社会的恶;既温情又冷酷,既琐屑又简练。这其中的微妙平衡,正是这部影片最值得珍视的地方。

“我对他们无所谓同情,也无法用简单的爱与恨来评价,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们本就是日本社会真实存在的那一部分人。”正如导演兼作者的是枝裕和在谈到这部作品的创作灵感时说的那样,一切源于日本媒体报道的一则有关养老金欺诈的新闻。家中的老人去世后,家庭成员隐瞒了老人的死讯,继续违法领取老人的养老金。在日本,阶级分化在过去五年越来越明显,对那些生活没有保障的人群,是枝裕和认为应该给他们一个发声的机会。

把电影的镜头变得清澈绵长又细碎,将那些惊涛骇浪变成散淡日常,让观众自行去体会散落在人间的真相。影片最后一个镜头,是回到生母身边的百合又回到了当初被捡到的阳台,唱起了歌谣,这份暖意和心酸的交融,完成了影片的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