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请点下右上“关注”,今天是封村第24天了,抗击疫情下的生活,咱们宅在家里,就愿意和各位老哥老妹聊聊咱农民从前的难。
俺作为一个新上班,进入棉站的扦样员,正处在十七八岁的豆蔻年华,还是一个文学青年。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棉站扦样员工作信心爆棚,坚持要做一个不坑棉农父老,不害棉站的公正良心的扦样员。
早起上班
由于从1980年分地到户后,农民们种地积极性特别高涨,到1984、1985年,农民种地技术也日益提高,棉花种子农药质量也大好,于是,有着冀南棉海美誉的棉花种植连年丰收。
咱农民从生产队时期连穿衣织布的棉花都没有,到1985年,家家户户套了新棉絮被子,棉籽榨油后也不缺食油吃了。
由于棉站收棉花压力大,站长反复强调,棉站要准时八点上班开称,把当天棉农送来的棉花全部收完,可由于棉花丰收,棉站场地紧张,棉站工作人员少,哪一天来棉站卖棉花的就没有收完过。
这马上过年了,很多棉农等着钱急用,来卖棉花的排子车经常是把棉站大门口堵死。
腊月十几了,早晨六点多起来在家里吃过早饭,邯郸地区腊月早晨六点多,天还黑乎乎的。
我骑着车子到棉站上班。从我们村里通往公社棉站的土路,那时都还没修公路,土路两边的霜雪,像棉花一样白茫茫的。
走到临近公社棉站七点多了,目睹一包包棉花从棉站里面已经向往排队,排到了棉站大门外面足有一里地,像长龙一样。
我手搬着自行车,捡着棉农排队的棉花包之间稍大的缝隙里穿过。有过夜等着卖棉花的棉农,裹着被子,头在被子里缩着,斜靠在棉花包上,棉花包上的霜雪覆盖了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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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棉站等了一夜的棉农,裹在身上的被子上落了一层霜雪,来卖棉花的人,帽子上、眉毛上、胡茬上落满霜雪,真像大雪后堆起的一个个臃肿的雪人。
作为新上班的公社棉站扦样员,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生产队时候贫穷,农民吃不饱穿不暖作难,现在粮食多了卖粮难,棉花多了卖棉难。
咱农民啥时候能不难?
开始一天的工作
8点整,站长训话完毕。训话的硬核是:严禁优亲厚友,杜绝吃拿卡要,谁要是违反规定,轻的开除,严重的按刑事案件处理等等。
然后棉站各个工作岗位人员,各司其位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工作。
作为一个扦样员,是棉站收棉农棉花的第一道工序。我领着雪花板铁皮做的扦样小桶,从棉包排的长队里,先弄清这位棉农总共有几包棉花。为了节省时间,嘴里不时喊着,,各位卖棉花老乡,请先把棉花包解开两个角,这样不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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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咱们中国人排队,在后面的都急着朝前挤,还总想加塞,可是一到最前面就不心急了。
当从那位棉农棉花包里扦样时,不论年纪大小的卖棉人,是男是女是长是幼,都是对我笑脸相迎,这无非是想让我从棉包扦最优质的籽棉,这样棉花才能被试轧出好的等级来,一斤多卖个毛二八分钱。
我只有不看卖棉人的面孔,只低头看棉花包,认真履行着一个扦样员的工作职责,尽量公平地从棉农棉花包里,这个角扦一把、那个棉花包里扦一把。当然在扦样前,我会把棉花包掏到底,翻腾上来。
棉农站队的棉花包,总是好几列拥挤地摆放,总得隔着这个棉花包,抬腿迈过棉花包。我和另一个老扦样员,把扦的籽棉样品编号后,隔着窗口送进试轧车间。
因为工作了几天,我听说这个扦样员可以捣鬼,例如朝过称的扦样小铁桶里多放一瓣籽棉,就可提高籽棉的皮棉率,就能多卖钱。但这个鬼我肯定不会捣。
我们扦样比过称朝棉垛上运快。一般来说,只要扦样的棉花包,在下班前是必须要收完的。不知道怎么?卖棉花的老乡总拉着我去扦样,也因为刚上班,尽量多干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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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站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示意我坐下,然后说:为啥咱棉站把你从外公社调过来,因为你在这里没亲戚熟人。记住别心眼太实在了,现在棉花这么多,以后在扦样时记着看清楚棉花好赖呀!上午我观察了,为啥卖棉花的都拉着你扦样?……
我不是傻瓜,我明白了站长的心思,意思是让我扦样时,尽量扦不好的籽棉。可我有些难为情,自认为每次从棉花包里扦样是很认真仔细的,我是不像坑棉农,也不想害棉站呀!
我心想,反正自己坚持良心,站长还能咋着?站长不能总监督着我吧!下午,我还是坚持做到认真公平。这样一来,老扦样员就轻松了,真有棉农挡着不让老扦样员去包里扦籽棉。
因为扦样员每一次扦样,总被好几个棉农一圈围着观察,从偶尔抬头跟卖棉花的老乡对视中,我能感觉出我每次从那位棉农的包扦样,棉农的表情总是舒展的,我也为自己的公正内心快乐。
遇到送红包的,我没要
棉站只中午有饭,下午5点半就天黑了。当我骑车回村走到一个路口拐弯时,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喊道:小革,俺在这等你一会了。
我下车,莫名道:你是谁,咋认识俺。
这个墩实的中年男人说:明儿咱就认识了,咱棉站里谁不认识俺呀!你是才来的,咱先交个朋友。这个男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向我道:接住,这里面是50元钱。俺是贩子,每天从棉站门口收那些卖棉作难人的棉花,然后朝咱棉站卖,你记着以后见是老哥,扦样时,记着刨到花包底下,从底下扦样呀!
听明白后,我推回这位中年男人递来的信封说道:俺不要这钱,但俺会公平对待扦样的。说罢,我骑上车躲开这位中年男人走了。他在后面说:小兄弟,你还年轻,长大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棉站门口外面还是那么一长溜棉花包在站队,被霜雪了的卖棉花老乡还是像雪人一样。我内心斗争很激烈,能按照站长要求故意扦样么?能接哪位送50元红包的中年男人钱么?
每扦样一次,这两个问号就在我心里翻腾,可当我要扦劣质棉样时,我想起了在棉站门外面排队一夜的被霜成的雪人。可不领会站长意图,这份工作也干不长。
就这样纠结着,但我很快想通了。我是正常接父亲班来上班的,又不是走后门来棉站上班的。
中午快到吃饭时间,昨晚给我红包的那位中年男人十几个棉花包挪到了队前,他来拉我扦样。我正常在他的棉花包里进行扦样,当我把扦样小铁桶要送走时。中年男人手里有一把棉花,嬉皮笑脸地塞进了扦样的小桶里。
我提着扦样小桶朝试轧车间窗口走,拿起中年男人扔进小桶里的一把棉花一捏,都没有棉籽,原来是他剥了棉籽的,这样的棉花若混进扦样里,可想而知?
当这位中年男人扦样试出来后,好像是325级别,具体我忘记了。这中年男人闹开了,说我扦样不公平,让我重新扦样。我没有经过这样的场合,老扦样员过来打圆场后,由老扦样员重新扦了中年男人花包的样品后,重新试轧了一次。但结果怎么样?我就没有问。
我去看棉花垛了
我能感觉出来,因为我是接父亲班参加工作的县供销社系统正式职工,棉站站长不可能让我做临时工干的工作。那个中年男人又故意跟我找茬了一次,我才听卖棉花的老乡说,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公社棉站所在地的村里的,是站长的堂弟。
不管怎么样,我按照自己的良心,把这个扦样员工作干到了过年放假。正月初六上班后,站长开会调整工作安排,我被安排到看棉花垛,就是当棉农把卖给棉站的棉花包运到棉花垛上后,我朝棉农过泵单子上盖了一个椭圆形章,棉农才能到会计室结算。没有我盖的章,会计不会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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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我发现这也是一份有责任的工作,的确有个别人朝棉花包里放红薯啦苹果啦!没办法,当我想到站长让我扦样时不要死心眼,无非是让棉农吃点亏;当我想起扦样中年男人花包后的吵闹。
我知道,被霜雪成雪人的棉农,在向棉站卖棉花的过程中,处于劣势。因为只要把棉花卖给棉站,才能变现,家里孩子娶媳妇,盖房子,住院治病,才有钱花。棉农的棉花没有第二家收购站去卖。
这里是公社棉站,到哪个棉站还是公社棉站,都是供销社的买卖,不讨价还价。因此只要是个别棉农花包里翻出三五个苹果,我只能无视,让棉农自己想法卷进空花包里带走,照样盖章。
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少数棉农所谓,我重点是监督像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那几个棉贩子。但他们的棉花包里的确没翻出来过红薯啦苹果啦等作假手段。
有一次,我故意帮那个中年男人棉贩子提倒完棉花的空包,这个包很坠手。原来他们的棉花包中间用缝纫机缝了好几层,中间有沙子。要不是用手提空包,根本看不出来。因为棉站一个花包去皮一斤半,这样的一个棉花空包应该有四五斤。
我不给他过称单子上盖章。因为正月来卖棉花的人不多,都很清闲。这个中年男人下去棉花垛,把那个老扦样员叫来。老扦样员说,兄弟没办法,睁只眼闭只眼吧!老扦样员从我手里接过章,为这个中年男人盖了。
农户家里的棉花都卖的差不多了,棉站的临时工都放假了。因为我是高中毕业,棉站把我调到了会计室,从现金保管出纳,干到会计,我调回了距离我家近的棉站工作去了。
后来棉花市场在暗中放开
到1988年,各个村里的能人开始暗中收购棉花加工后自行向棉织厂销售。虽然供销社联合工商经常到各个村里检查,但因为都知道的原因,也是因为从收购棉农的籽棉价格低,销售到市内的国棉厂皮棉价格搞,有利可图,刺激着村里胆大的,有生意头脑的人合股收购棉花。
没几年,工商向这些私人棉花加工点收市场管理费,税务部门也来收税,这个人收购加工棉花的生意就公开化了。个人棉花收购点,都是一口价,还和棉农讨价还价,棉农买卖简便比较自由。关键是收购棉花的点多了,就有了竞争,已经很少有人到乡镇棉站卖棉花了。
从人民公社成立以来的各地设立的公社收棉站,成了个人收棉点的价格标的,都在跟棉站竞价。加上棉站还是集体机制,没法和灵活的不怕吃苦不怕受累,赚钱了就装自己腰包,赔钱了就苦笑一下的个人棉花加工点竞争。一度几年中,卖棉花的老乡,棉包排得长龙一样的长队,遇到卖棉花高峰,总有人披着被子,夜里被霜雪弄成雪人一样的场面再也看不见了。
农民卖棉难,一去不返,贵了贵卖,贱了贱卖,随着市场行情种棉花,棉农真正获得了自由。尽管公社棉站的牌子,已经换上了乡棉站、镇棉站,也没免了棉站门可罗雀的局面,最终导致棉站处于关闭状态。
总结:棉站,农民们几代人的记忆,走完了它的辉煌历程,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没有跟上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被淘汰在所难免。
现在,每当偶尔驱车从我最初参加工作的那个棉站路过,虽然棉站大门口早已打了宽阔的水泥路,棉站院子已经比路面低了足有50厘米,被土和垃圾埋了一尺多深的三角铁栅栏门,锈迹斑斑。
老棉站职工上下班的大门内有几家书包厂,其余空旷的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今天,回村歇歇根据当事人康敬革口述,整理,记录那个时代的棉站细节,欢迎您留言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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