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家园我都感到陌生,一切神殿/对我都无足轻重,一切我都无所谓,一切我都不在乎,然而路上如果出现树丛,特别是那——山楂树!
——茨维塔耶娃
作为二十世纪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茨维塔耶娃与她的诗歌在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都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但生活并没有因此赐她半点宠溺,苦厄的命运打压,成了她书之诗歌的笔墨!
她永远傲然独立,输给谁,她都不服气!因此,无论生活是怎样的一番赴汤蹈火,她的诗歌也永远磅礴大气,如她自己所说:我的诗歌就是我心灵的碎银!
因此,生活的鸡毛蒜皮无论多么的狼狈不堪,也很少在她的诗间出现,她的诗歌中,更多的是对于生死的探索,对爱与艺术的坚守,对时代与祖的悍护,也正是因此,茨维塔耶娃被誉为不朽的、纪念碑式的诗篇!
其实不朽的、纪念碑式的存在,除了茨维塔耶娃的诗歌,还有她自己!
我只能成为一个诗人
1892年10月8日的莫斯科或许与平常的任何一个日子都没什么两样,但正是这一天,俄罗斯却迎来了他们未来将名声显赫的一位诗人——茨维塔耶娃。
茨维塔耶娃原名玛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父亲是莫斯科大学的一名教授,也是普希金国家造型艺术馆的创始人之一,而她的母亲则是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学生,有着很高的艺术天赋。
茨维塔耶娃的童年在父母的呵护间幸福的渡过,父母的艺术天分给了她最初的启蒙和熏陶,尤其是她的母亲,不仅在音乐方面对茨维塔耶娃给予了很深的影响,在品格方面也给了她最珍贵的指导。
茨维塔耶娃的母亲虽然从事着看似很高贵的艺术行业,但是她对茨维塔耶娃在物质方面的教导却质朴得令人敬佩!母亲常常教导她不要在乎物质的贫困,而要崇拜神圣的美!
一个从小在艺术家庭长大的孩子,加之母亲如此高贵的品格影响,6岁起就开始练习诗歌的茨维塔耶娃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就正如她自己所言那般:有了这样一位母亲,我就只能做一件事了,那就是成为一名诗人。
因此,1906年,14的茨维塔耶娃进入女子寄宿学校以后,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了诗歌创作,她发疯似地阅读了很多名家的诗作,例如普希金、莱蒙托夫、歌德、海涅等人的作品。
这些诗人作品成了茨维塔耶娃创作之路上延绵不绝的养分,供养着她所痴热的诗歌创作,加之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及少女所独有的浪漫精神的滋养,她的诗歌开始如初生的幼苗般,日渐茁壮。
直到1910年,18岁的茨维塔耶娃终于出版了她的第一部诗集《黄昏纪念册》。按说新人新作,大多即便出版也是泥牛入海的境况,但茨维塔耶娃和她的《黄昏纪念册》却有背道驰之的迹象,它不仅没有呈现出它该有的沉寂,相反引起了很多前辈的关注,例如俄罗斯白银时代著名诗人沃洛申、勃柳索夫、古米廖夫等。
那场叫作爱情的苦旅
1911年,19岁的茨维塔耶娃在诗坛崭露头角之后,坚定地放弃了学业,她去到诗人沃洛申主办的‘创作之家’开始专攻诗歌创作,并在其后不久接连出版了两部诗集,那些诗词句段间的才华横溢,为她在文坛搏来一席之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茨维塔耶娃在‘创作之家’结识了她后来的丈夫谢尔盖·埃夫隆,他们一见钟情,彼此深爱,以至于茨维塔耶娃抑制不住心中欢喜,鲜有的在计间透露自己的欢快高涨的情绪:我挑衅性地戴上他的戒指……
也正是因了心间这份令其骄傲的爱情,也因了爱屋及乌的情绪感染,茨维塔耶娃对丈夫患病的哥哥都惦记有加,以至于在得知其生病之后,连续写信给他,不仅屡次表达自己的同情怜悯之情,也表态自己完全可以看护照顾他。
但是这份感情来得太过狂热,即便她依旧还热爱着自己的丈夫,但对丈夫哥哥过火的感情表露,令丈夫谢尔盖·埃夫隆很是烦恼。此时刚好第一次世界大战拉开帷幕,还在莫斯科大学读书的谢尔盖·埃夫隆当即决定去参军,他无法接受诗人妻子的这些行为,他想摆脱这重复杂的关系,可他的决定却令茨维塔耶娃感觉慌乱,她像个做错事却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的孩子那般,写信给自己的好友,在信里跟好友声明——我还爱着他!
但这并没有阻拦谢尔盖·埃夫隆应征入伍的脚步,甚至在十月革命时一度下落不明,导致茨维塔耶娃焦虑万分,从而写下了数以百计的抒情诗歌,但好在后来茨维塔耶娃终于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埃夫隆的消息,一家人才终得团聚。
但这份团聚却并不美丽,埃夫隆因为战争摧残开始抱病卧床,移居巴黎的茨维塔耶娃虽然经历了一开始流亡诗人的事业的巅峰,但最终因为对苏维埃政权的同情,而失去了侨居法国的俄国人对其作品的热情,一家人的生活只能靠女儿每天织帽子赚来的5个法郎来维持!
在这样的生活境况之下,茨维塔耶娃只能用对诗歌的热情来对抗生活的艰辛,她在给友人的书信中这样写道:我在饥饿线上挣扎。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到俄罗斯,但我知道直到最后一行诗,我都要写得铿锵有力!
但她的倔强却赢不了命运的安排,在随后保卫捷克的战争中,她的丈夫和女儿双双被捕,她的生活也一度雪霜并布,终于在无底的深渊中她想到了死,可是为了儿子,她不得不继续坚强的活着,并为丈夫和女儿的事情持续奔走。
可是她丝毫得不到丈夫和女儿的消息,而回到莫斯科后,她的待遇也早不如以前,文坛似乎也早已经没了她的位子,部分作家甚至对她敌意满满,但生活的困顿令她不得不向作协等部门提出住房申请,可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平方米的住房也没有!
生活终于显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茨维塔耶娃虽然还在持续苦撑,但是因为儿子娇纵无理,加之工作没有着落,她甚至连份洗碗工的工作都申请不到的时候,她终于败下阵来,于1941年8月31日自缢身亡。
世界别我而去,诗歌还在那里!
在茨维塔耶娃自缢身亡两个月之后,她一直深爱的谢尔盖·埃夫隆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决,女儿则因其它的罪名被流放西伯利亚,再回来已经是17年后的事情了。
而令茨维塔耶娃一直放心不下的儿子,在茨维塔耶娃去世后被作协基金会疏散,勉强读完中学后,便应征入伍,却也在母亲去世不到三年的时间之后,亡命战场。
这个世界,茨维塔耶娃只留下了她的女儿以及她的诗歌,但她的作品却因为被官方认定为‘颓废派’诗歌,而遭遇禁绝了好多年时间才得以解禁,她被流放的女儿在十多年后重回故里,也早已是家破人亡,受人接济的命运赐予。
这悲痛的一生,茨维塔耶娃全然成了苦难的喉舌,但她的诗歌却永远那么铿锵有力:
我剖开血管——生命喷射涌出,不容遏止,无法回收。请把碗碟放在下面!然而任何碟碗都嫌既小又浅。溢过边缘——流淌进黝黑的土壤,把芦苇浇灌。我的诗啊,不容遏止,无法回收。一去不返地喷射涌出!
俄裔美国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主约瑟夫·布罗茨基评价茨维塔耶娃时说,她是全世界最伟大的诗人!在我们这个世纪,再没有比茨维塔耶娃更伟大的诗人了!而参照茨维塔耶娃的一生,她作为一个诗人而生,作为一个人而离去,她的倔强与诗歌里,全然无所畏惧的勇气!所以,她与她的诗歌,自该是不朽的,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