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福州的初始之地,冶山历经两千多年的兴衰,看尽福州起落,有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梦境。
冶山总是新的,也总是旧的,它是时间的年轮。
“新”与“旧”都远不足以形容它。只有时间才是冶山来来去去的宾客,你我也不过一阵被吹拂的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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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山路的起点在地铁屏山站。它连接着鼓屏路与观风亭街,带一点和缓的坡,树冠在空中交汇成一座座桥。
冶山路
以冶山路的两端为界,两侧鼓屏路与观风亭街至湖东路的这片方寸之地里,有一座小小的山,名为“冶山”。
冶山,看似屏山南麓的小山包,却是福州文明的起源地。它是闽越王无诸(勾践后裔)的都城所在,多次发掘出古代宫殿遗址。
耳边是城市的车水马龙有如汹涌跃动的脉搏,眼前是岁月里人群聚散好似金庸笔下的流云。冶山有如一位隐于市井的长者,稳坐于古榕巨大的树冠之下。
近来冶山的开发与宣传,让它不再只是学者口中的城市秘境,这座被高楼遮盖已久的小山,正在显露它原来的形状。
城市新旧的界限,在冶山变得模糊。
冶山正在修建遗址公园。
冶山春秋园的石碑是冶山遗址公园的一个入口。经过修缮和改造,园内崭新而开阔,绿荫掩映。
石碑背后是一片古老幽静的荷塘,名为“欧冶池”。
欧冶池
传说中,春秋时期铸剑神匠欧冶子曾在这里铸剑。荷塘就是他淬剑的地方,所以也叫剑池。
福州仅存元代石碑,立于1328年
比起湖畔对面的剑石塑像,荷塘与亭台显然更受欢迎。
在阳光晴好的时候,即使冬季荷塘里的荷叶有些衰颓,人们依然在喜雨轩和剑光亭里钓鱼、练功,或只是小憩。
喜雨轩里钓鱼的人
湖畔绿树枝繁叶茂,映照着整个湖面,苍翠一片。
沿着池边慢行,一条隐秘的小径直通向冶山。
两种材质拼接而成的护栏
因为发生过太多的故事,冶山有很多名字:欧冶池山、王墓山、城隍山、将军山。
泉山,也是冶山的别称之一。
泉山摩崖石刻
这座裸露山体岩石上的泉山摩崖石刻,刻于清代与民国时期,如今有些石刻已经和树根连为一体。
树与若隐若现的“曲”字
冶山草叶
而这沉默厚重的古都冶山,和被视作文物的石刻,有时也只是一座自由自在的花果山。
在山石的背后是仁寿堂,它是清朝、民国时期的海军将领萨镇冰的晚年居所,如今经过精心修缮,用作冶山历史文物与萨镇冰的小展馆。
冶山石碓后的仁寿堂
修缮后的仁寿堂全貌
其后,仁寿堂旁的越壑桥可以下行,通往唐代马球场。
越壑桥
马球在以前叫作“击鞠”,指的是骑着马用球杆将球击入球门的运动,或也可作为军事训练,在唐宋时期风靡一时。
马球场的浮雕
在马球场旁外露地层里,放了些标明时期的立牌,层层叠叠,依次向上,依稀可想象代代王朝的兴衰与更迭。
马球场前的空地上,刻上了古代冶城的地图,三山(乌山、于山、屏山)与冶城都被刻在了脚下。
为冶城地图驻足的人
马球场旁是焕然一新的中山堂广场。
福州中山纪念堂
除了从冶山上绕行,冶山路或中山路都可以直接抵达中山堂广场。
冶山路通往中山堂广场
中山路与中山堂广场,都得名于孙中山先生1912年4月20日下午的到访。
中山路原名“贡院前”,是明清时期福州贡院(科举考场)的所在地。
中山堂旁的“原贡院”,现为店面
孙中山先生曾在这里与学生代表见面,并且发表演说。后来,他演说的会堂改名为“中山堂”(曾用名“至公堂”)。他经过的路,也改名为“中山路”。
福州的中山路只有大约400米长,不足十分钟便可行至宽阔的湖东路。
它刚刚完成了修缮,沿街是新的墙面、旧的墙面、翻新的墙面。
中山路上的林则徐出生地其实已开放二十多年了。
“以前你们没有注意到这里,以为这里是什么单位。现在修了路,又做了宣传,游客就多了。”门口的管理员说。
林则徐出生地里的林则徐星纪念碑
自冶山上向下望,即使树枝横生,能补天巷的新牌坊也依然醒目。
冶山附近延伸着许多巷弄,如城直街、丽文坊、赛月亭巷等等。
其中,城隍街从鼓屏路通往湖东路,是一个直角。它的入口和中段,至今还留有城隍庙官地碑。
城隍街鼓屏路入口
数步之后,拐入云步山巷,狭长的通道通往国内现存年代最久远的城隍庙之一:福建都城隍庙。
城隍,是中国民间和道教信奉守护城池之神。据说,台湾的城隍,曾经都是从这里请去的。
云步山巷的另一个名字叫“布司埕”,是古代福建省最高的行政机关所在地。
如今城隍庙位于云步山巷8号,深藏于居民楼中,庙宇正对面便是居民的阳台。
站在庙宇前,鼻间是浓郁的沉香,左耳是电视声,右耳是学校里的合唱童声,侧过身是一扇画着门神的门与印刷的宣传画。
而城隍街的深处,是居民聚集的小折角,存留着一角安宁生活的样本。
树上的路牌
“老知青修换拉链店”前不缺少执着对老物件修修补补的人,被挡住光线的裁缝铺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对面的水果店里传出收音机里的戏曲声,门口几个依伯忙着喝茶和打牌,依姆什么也不做,两首插在口袋里,全神贯注地看。
北院巷比起城隍街要来得更为平整和“干净”,建起了雪白的牌坊、粉刷了墙壁,留有旧时的建筑风格,也遮去一些时间痕迹。
北院巷观风亭街入口
但因为它紧邻小区,而别有生机。
在粉刷过的墙上,有些开着窗户的人家。在穿过小巷时,一览无遗的不止屋子里的锅碗瓢盆,还有屋里人的私语声。
冶山四周住着很多人。
“大院”本意指的是“房屋多、进深大的院落”,也可指代“多户居民聚居的院子”。冶山最大的小区名为“中山大院”,其实冶山本身就像一个大院。
古时冶山为都城所在地,后来也长年是政务要地。
现在的冶山路周围,依然聚集着省林业厅、省海洋与渔业厅、省财政厅、省卫生厅等等机关单位,随之建成的是一幢又一幢的单位宿舍。
楼房和人群围住了冶山,也成就了一个时期的冶山,他们在这里生活,冶山也因此变得鲜活。
时过境迁后,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和租客,也还有些旧时光里的物件,成为时间的标本。
楼下停靠着上了年纪的自行车。
墙体斑驳,窗户上贴着褪色的明星海报。
传达室
旧海报
省人民银行的宿舍,是70年代末从东湖宾馆附近搬迁到冶山路的。
但是它的门牌写着鼓屏路,因为它原本朝向鼓屏路的入口和房子已经拆除了,连传达室也是个临时搭起的集装箱。
精致修缮的冶山遗址公园尚未完工。这几天,剩下的老旧楼房也陆续挂上了拆迁的标语。
原贡院处的小卖部是崭新的,显然是新店开张,老板娘说其实自己已经开店二十年了。
“我搬了三四次。以前我是在里面卖蛋糕的,那边拆了,现在先搬过来占个位置。”老板娘说“在这里我们都不敢签合同,怕这里也要拆,开多久算多久吧。”
中山大院和周围的旧宿舍也是即将拆除的部分,为了将冶山完整地显露出来。
远处是通向冶山顶的小路
冶山正在驶向下一个时间的轮回。这座位于城中心的遗址公园,或许将来会成为一处难得的城中盛景。
像冶山路已经消失的早市一样,那个属于大院居民的冶山,也正在一点点被推平。
冶山的树
冶山的人
但这对于冶山来说,也许太过稀疏平常。
当你向马球场边的土地再望一眼,想起曾经盘踞于此的都城皆已成土,便会释然时间里的变迁。
冶山总是新的,也总是旧的,它是时间的年轮。
“新”与“旧”都远不足以形容它。只有时间才是冶山来来去去的宾客,你我也不过一阵被吹拂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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