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晓蕊
来源:今日头条号“乐亭故乡人”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早年,父亲给我讲过一个关于蒜的故事,说是有一家人家媳妇死了,撇下一儿子。后来男人续弦,续弦的媳妇又生了个儿子,这便是后娘了。民间故事里后娘总是恶毒的,这个也不例外。后娘想除去先撇的大儿子,又不想落了把柄。于是向丈夫提议让两个儿子去看管菜园,不管送饭,菜园有什么吃什么。于是,大儿子去了蒜园,小儿子去了黄瓜园。后娘的小算盘打得精明:蒜,小孩子是吃不下的,而黄瓜可以随便吃。结果呢?一个月以后,父亲和后娘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大儿子红光满面壮壮实实,小儿子虚弱得差点一命归西。父亲说到这的时候,告诉我,大蒜煮熟了就不那么辣了,好吃还养人,黄瓜吃多了只能拉稀。
这是当年我拒绝吃蒜,父亲专门给我讲的故事,我始终不清楚这故事究竟是来源于父亲的杜撰还是真有出处。但不管如何,我总算记住了吃蒜是有好处的。
查过资料,说大蒜是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千百年来,算它移民也好,算它通婚也罢,子子孙孙一路繁衍下来,成为千家万户厨房里常备之菜,也算功德无量。
蒜按外皮颜色分为紫蒜和白蒜。扒了蒜皮,都是一样的丰腴白亮。以前每年过年前后,父亲总要剥上几头,用秸秆硬皮把白生生胖乎乎的蒜瓣串起来,一圈一圈盘于白瓷浅盘,盘底放点儿清水,白胖胖的蒜瓣团团围坐。隔不几天,蒜瓣下生出须子,再几日,蒜瓣头爆出尖尖的芽,带点淡黄沾点胭脂红,嫩得很。嘴馋,等不及,偷偷掐了,稍沾点酱,吃在嘴里,辣味还是蜷缩着的,懵懂得如婴儿牙床,触碰,嫩绒绒的,便觉这唇齿胜之不武。再忍忍,待它展叶,三四片、四五寸长的样子,绿茵茵,俏生生,水仙花一样,不用吃,看着也美。掐下来,蘸酱,清香,辣味轻掠,似有似无,提味爽口,缭绕舌间,欲罢不能。掐一茬,吃一顿,长下一茬,再吃一顿。如此,便丰饶了早年晚冬和早春的味觉。
后来,大棚暖室版图日益扩大,时令早早提前,春节前后,青蒜苗就已上市。相比当年父亲圈养在盘子里不得施展的蒜苗来说,长在土里的蒜苗自然壮硕。洁白的稍稍膨大的蒜头,还没来得及分瓣,沾点胭脂红,自然融合浅绿的蒜杆,翠绿的蒜叶,在朴素的冬天极是养眼,令人口舌生津。蘸酱,咬一口,嚼,辣味在口腔里小试身手,清辣之气弥漫开来,味蕾被唤醒,催促着大快朵颐。这样的青蒜苗还是嫩的,除却生吃,还可拿来炒鸡蛋:黄的明黄,醇厚松软;绿的翠绿,清新鲜嫩,也算世间好物。
青蒜苗再长长,蒜叶变老,蒜瓣初分,仿若透明,不觉得多辣,倒回生一种韵味独特的脆甜。而后,而后,蒜叶老筋,抽蒜薹,蒜瓣已成,挖出蒜头,编成蒜辫,挂在自家房檐。于是,一户农家更有了日子的味道。
经过风吹日晒雨淋,蒜皮愈加紧实,蒜瓣愈加老成。辣也辣得老成方正。椒的辣、姜的辣相对于蒜的辣来说,椒的辣太过犀利,姜的辣偏重内敛,而蒜的辣,却是中正明亮的,不紧不慢的,极具浸润性,说服力。腥味,膻味,与之短兵相接,也要退让三分。
吃蒜,可生可熟。无论是生咬,还是拍碎了调配醋、酱油、芝麻油配餐调味,蒜都是佐餐爽口开胃的良配。即便是炖菜炒菜,加了蒜瓣或蒜末,也会使菜的口感更丰富。我尤喜菜里炒熟的蒜瓣蒜片,下意识里本是冲着辛辣爽脆去的,拿筷子衔一块,放在嘴里,意外的却是敦厚绵软的味道,就像年轻时脾气直冲的男人,临到老了老了,倒转成宽厚的性子,很是适口。
当然了,蒜的气味后劲十足,生吃了蒜,社交上算是失仪,毕竟气味难闻,偏偏又直冲具有侵略性。只不过这食蒜,有诸多好处,杀菌防癌去火,即便仅从口味上来说,仍使众多人难以割舍,辣食,本就使人上瘾。再者,我看过僵尸鬼怪片,好像这蒜的气味也算是神憎鬼厌,神灵不知道嫌恶不嫌恶,僵尸鬼怪却是避之不及。被鬼怪迫得走投无路求告无门之际,一口蒜气张口冲鼻而去,僵尸鬼怪落荒而逃,却是相当不错的辟邪法器,也算是歪打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