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有趣的人谈风月之事是什么体验?三毛、王小波、沈复是这样说的

2019-10-04   江晓英

《围城》里赵辛楣曾说过:“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共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小说中的女人,命运多结束在举行婚礼的那一刻。无论是佳人还是公主的命运,在披上嫁衣的那一刻,都迎来了人生的高潮。可往往嘎然一声,也终止于这一高潮。

然而现实中,“有趣”的事往往在婚后发生。所以,现在都流行寻找有趣的灵魂。

有趣,成了平淡生活的一剂“春药”。鸡毛蒜皮的婚姻生活里,跟一个有趣的人吵架,一地鸡毛都可以变成漫天飞雪的浪漫。

三毛曾在她的书里记录过她跟荷西吵架的趣事。

两人从小摊上买回一对裸体小人偶,放到书架上。

一天,两人吵完架,三毛发现荷西动了小人偶,将并排放好的小人变成面对面贴着。三毛觉得好笑,将小人摆回原位。

以后每次吵架,荷西都要动一动小人偶。吵的时候,将他们背靠背,和好后又让他们面对面贴着。两个无生命的小人偶,瞬间成了夫妻俩关系状态的象征,读来着实有趣。

有一天,荷西将女人偶仰天放倒,三毛一生气,把男人偶也放倒躺着。两只人偶变成脚对脚仰天躺着,谁也不理谁。几天过后再一瞧,已经变成头碰头趴在一起。

蒋坦曾在《秋灯琐忆》中,回忆与妻子秋芙的往昔,点点滴滴都是生活情趣。

秋芙是蒋坦青梅竹马的表妹,从小订了娃娃亲,两人被隔绝不能相见。

他跟随父亲去表妹家拜年,进门看见一个小丫鬟搀扶一个美貌女子上车,惊鸿一瞥,和柔微笑,一时心神荡漾。后来才知道那女子便是他未来的妻子秋芙。

秋芙喜欢下棋,却又棋艺不精,每晚都要缠着他一起下棋,有时下到天明。

这晚,她又拉他下棋,赌注全输光了,还不肯罢休。他打趣她:“簸钱、斗草你都输给我了,还准备拿什么来跟我赌呢?”

她不服气,摘下身上的玉虎,说:“别以为我赢不了你,今天就用这玉虎来做赌注。”

眼看着这一局又要输,她开始耍赖,使唤怀里的小狗爬到棋盘上搅局,弄得他哭笑不得。

他笑说:“你当自己杨贵妃啊?”

她嘿嘿一笑,粉嘟嘟的小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像朵桃花一样盛放。

那年夏夜闷热,她约他去理安寺游玩。刚出门就听到雷声阵阵,狂风突起。车夫请求返城,可他游兴正起,偏要驱车前行。

还没到南屏山,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黑云压顶。不一会儿功夫,闪电就像白练劈出,大雨倾盆。一行人躲到大松树下避雨,雨停后继续上路。

雨过天晴,沿路的景色都像水洗过一般,万木苍翠,鲜绿欲滴,别有一番景致,正可谓秀色可餐。两人边走边观赏一路景致,颇感惬意,衣服都打湿了也浑然不觉。

细观两人的日常,处处都是小细节里透出的浪漫趣味和灵巧心思。

比如,他们会在夜里相约去荷花塘泛舟赏月,她怕他找不到她,沿路扔下瓜皮指路。

她还亲自下荷花池,采来新鲜莲子,做成莲子羹与他食用。莲子羹色泽清冽,清香无比,比起腥膻的大鱼大肉,那味道别提有多清爽。

赏月中途登岸,她在地上铺开一张凉席,拉着他坐下,一番闲话家常,竟不知不觉聊到深夜。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把戎葵叶捣成汁,掺进云母粉,调成蔚绿色汁水,拖染诗笺。黑色的字映在淡绿的诗笺上,颇为赏心悦目。

她用这绿色诗笺为他抄录的《西湖百咏》,被朋友郭季虎一眼相中,拿回去珍藏,倍加爱惜。郭季虎后来为蒋坦题《秋林著书图》,还写道:“诗成不用苔笺写,笑索兰闺手细抄。”

她有一幅月下抚琴的画像,他将它悬挂在房中,每天用沉香供着。

有一回回娘家,她打趣他说:“你一个人空闺寂寞,长夜难眠,这幅小像就留下来陪你吧。你要有感恩之心,可别冷落了它,不然,美人要伤心的。”

她爱种芭蕉。芭蕉树长成时叶大成荫,雨打在芭蕉叶上,滴滴答答。

他是文人,心思敏感细腻,听得雨打芭蕉的声音,顿觉凄凉,于是,在芭蕉叶上抒发了一下赤子情怀:“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第二天,芭蕉叶上多了几行:“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字迹柔媚,显然是她的手笔,不禁令他感慨良多。

白岩松说:“生活只有百分之五的精彩,百分之五的痛苦,另外百分之九十都是在平淡中度过。”

岁月是庸常的,比岁月更庸常的是我们对生活已经麻木的心。一个有趣的女人,往往可以用灵思巧艺,化庸常为有情,将生活过成诗。

有时候,自己有趣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像蒋坦这样懂得的人,才能相得益彰。否则,在一个没有情趣可言的木头人眼里,你的任何奇思妙想都掀不起波澜,任何精巧的心思都会变成惺惺作态。

王赓是陆小曼的第一任丈夫。

她嫁给他时,才刚19岁,面容清秀可人,身材婀娜多姿,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他少年得志,被她母亲相中,便迅速成为陆家的乘龙快婿。

他学军事,行为刻板,性格粗枝大条,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她“爱护有余,温情不足”。可她婚前已是出了名的爱玩,婚后闷在家里,一娶进门便被他晾在一边。

有时夫妻俩一同出门应酬,他就像个保镖一样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弄得她反而没法自由自在地和朋友谈笑风生。

她常说,“王赓是木头人!”“王赓的眼前只有仕途和升官。”

磊庵在《徐志摩与陆小曼艳史》中也提到:“谁知这位多才多艺的新郎,虽然学贯中西,对于女人的应付,却完全是一个门外汉。他自娶到了这一如花似玉的漂亮太太,还是一天到晚手不释卷,并不分些工夫去温存温存,使她感到满足。”

这样的生活令她感到索然无味,于是经常出入交际场合,直至深夜才归。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徐志摩。

一个是风度翩翩的才子,一个是情意绵绵的淑女,金风玉露一相逢。两人在舞池里尽情地跳啊跳啊,跳出了爱情的火花。从此,徐志摩就成了她的座上宾,频繁出入王家。

他每每专注于工作,她想玩时,他就说:“我没空,叫志摩陪你玩吧。”

徐志摩来约他们夫妻外出,他就说:“我今天很忙,叫小曼去陪你玩吧。”

如此一来二去,为他们二人创造了不少机会,才使得陆小曼最终决定离开他。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王赓的不解风情,将陆小曼生生推给了徐志摩。

陈芸就比较幸运,自己拥有有趣的灵魂不说,还有一个懂得她玲珑剔透心的沈复,疼她,惜她,将她好好珍藏。

沈复将他与芸娘的诸般往事写成《浮生六记》。林语堂为其作序时,盛赞芸娘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 。

跟蒋坦和秋芙一样,沈复与芸娘也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无独有偶,芸娘也跟秋芙一样,兰心蕙质,七窍玲珑。

沈复的衣服鞋袜,都由她亲手缝制。颜色素净淡雅,家里穿舒服,出门穿体面。

她还将茶叶塞进小沙袋,晚上放进荷花心里,第二天清晨再取出来,用泉水冲泡。

揭开茶盖,轻轻拨弄碗中茶水,茶香中伴着荷香,环绕鼻间,久久不曾散去,真是沁人心脾。

两人一同赏荷,夏日荷池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番盛景,无人不叹,他却觉得,荷花菡萏再美,也美不过他身边的美人。

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有玲珑心,恰巧你也用了情。我那小女儿的闲情逸趣,便能焕发出新的意趣。

他们一起饮酒作乐,赏花品月,谈古论今。她灵动的倩影后,总有他相伴相随。

朋友邀请他去庙会,她也想去,碍于自己是女儿身,不由叹息道:“可惜我不是男子,去不了啊。”

他说:“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我的帽子,就可以了呀。”

她一听,大喜过望,画上粗粗的眉毛,将发髻改成辫子,戴上他的帽子,穿上他的衣服,束紧腰带,瞒着家中长辈,跟着他偷偷上街了。

玩了许久,一直没人认出她是女子。有人问起,他就说这是他的表弟,引得一旁的她嬉笑连连。

她爱吃臭腐乳、虾卤瓜,偏这两样东西都是他平生最厌恶的东西。

她不管,偏要夹起卤瓜,强行往他嘴里塞。

他捏着鼻子咀嚼,觉得清脆爽口,又放开鼻子嚼,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从此他也入了卤瓜的坑。

他感叹道,这些东西,刚开始不喜欢,现在竟然也喜欢吃了,真是奇怪。

她笑着说,情之所钟,虽丑不嫌嘛!

真是一语道破其中深意。原来,他的包容和迁就,她也是懂的。

他为人直爽,不拘礼节,见她处处恭谨,指责她“礼多必诈”。

她说:“我这叫恭敬有礼,怎么偏说我虚情假意呢?”

他说:“恭敬放在心上就可以了,不在这些繁文缛节上。”

她说:“世上最亲的人莫过于父母,难道对他们也要把恭敬藏在心里,表面上却狂妄放肆吗?”

这话颇有道理,他一时有愧,忙说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

谁知,她很严肃地对他说:“人世间多少夫妻反目争吵,都是由玩笑引起的。以后不准你随便冤枉我,否则我会郁闷死!”

谁都会有短板,感情再深也经不起误会和曲解。她想要的是个可以完全懂她,与她心有灵犀的男子。他明白了,忙将她揽入怀中,好声一阵安慰。

夫妻俩形影不离,举案齐眉二十三年,几乎没红过眼。可惜她也跟秋芙一样,红颜薄命,染病逝世,终究未能与有情人携手走到最后。

他后来说,“来世卿当做男,我为女子相从”。有了今生,还盼来世。如此深情,哪怕是三生三世的情缘,恐怕也不够啊!

芸娘活泼灵动,用一颗七窍玲珑心将生活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得不令人佩服。

然而更难得的是,沈复从不拿传统礼教约束于她,反而助她为乐,对她的疼惜可见一斑。

如果说芸娘的有趣是将沈复带进了如诗般的生活,那么沈复的有趣就是懂得她的有趣,并将她的有趣生生揉进了自己的生命。

如此佳人难得,如此良人更是举世稀有。

有趣的女人,心是有温度的,所以,可以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将平淡的生活过成诗。

而这样的女人,更需要有一个有趣的男人,来给她远方。

【宠爱自己】

王小波说,好看的脸孔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

容颜会老去,人心会蜕变,只有生活的不易会保持一成不变,这是极其考验人的耐心的。

一个有趣的女子,不一定要阅历丰富,但她的心一定是丰富的;她不一定要博闻多识,但她的心一定是宽广的;她不一定会吟诗作对,但她的心一定是诗情画意的。

有趣,来自于生活中的仪式感。

小王子在驯养狐狸后去看望它。狐狸说:“你每天最好在相同的时间来,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应当有一定的仪式。”

仪式是什么?

仪式是用番茄做汤之前,用滚烫的开水汆烫果皮,剥去薄衣后,将番茄炒出浓郁的汤汁;是在盛进碗的排骨汤里,洒下一把绿莹莹的葱花;是在窗台守望爱人回家时,为他降下电梯,省去他的苦苦等候;是在他进家门前,为他摆放好拖鞋,在他进屋的那一刻,冷不丁地献上一个吻。

狐狸说:“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